夜色渐深，黑铁镇并未完全沉寂，反而在某些区域更加喧嚣。林奇坐在老约翰草药铺后院的石阶上，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费力地啃着系统出品的“硬邦邦的黑面包”。这东西的口感名副其实，味道寡淡得像在嚼木屑，但确实能提供饱腹感和一些微弱的力量。
皮埃尔已经回家（或者说，回他那个不知道在哪的窝）了，临走前信誓旦旦地保证明天一早就去镇务厅打听赏金的消息。埃利奥特大师仍在沉睡，老约翰来看过一次，表示法师的身体正在缓慢汲取周围的魔力自我修复，但内伤和魔力枯竭不是短时间能好的，需要静养和更好的治疗。
“钱啊……”林奇咽下最后一口能硌掉牙的黑面包，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检查了一下系统，【雪中送炭】的任务完成度依旧停留在65%，看来光是提供住处和基础草药还不够。想要彻底治好埃利奥特，恐怕需要更专业的治疗药剂或者神术，那无疑意味着更大的开销。
指望镇务厅那还不知道在哪的赏金，显然不靠谱。坐吃山空（虽然也没山可坐）更不行。他想到了皮埃尔之前提到的“来钱快的门路”，也想到了白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些进出佣兵工会、看起来收获颇丰的冒险者。
“看来，只能去那里碰碰运气了。”林奇下定了决心。他不能总依赖小樱，自身实力的提升和财富的积累，必须靠自己迈出第一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奇跟老约翰打了声招呼，便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着镇子中心的佣兵工会走去。
清晨的黑铁镇已经苏醒，铁匠铺传来了第一声清脆的敲击，早起的商贩开始摆摊，空气中弥漫着早餐的香气和煤烟的味道。佣兵工会是一座占地颇广的石质建筑，门口悬挂着一面绘有交叉剑盾与兽爪标志的木质招牌，看起来颇有年头。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更加复杂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汗味、皮革味、麦酒味、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工会内部空间开阔，人声鼎沸。穿着各式盔甲、携带各种武器的冒险者三五成群，有的在任务板前驻足，有的围坐在粗糙的木桌旁大声谈笑、比拼腕力，还有的则在柜台前办理交接手续。
林奇这身“休闲装扮”和稚嫩的面孔，在这个充满硬汉和狠人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立刻引来了不少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他握了握挂在腰间的生锈铁剑，强自镇定，朝着那面贴满了各种羊皮纸的任务板走去。
任务板上的委托五花八门：
【采集任务：收集幽暗之森外围的宁神花x20，报酬：50铜板。】
【剿灭任务：清理镇外废弃矿坑内的巨鼠巢穴，预计数量30+，报酬：2银币。】
【护卫任务：护送商队前往邻镇“石鸦镇”，途中可能遭遇地精骚扰，报酬：5银币。】
【悬赏任务：猎杀在商道附近活动的疾风狼，带回狼皮为证，每张狼皮报酬：1银币。】
林奇看得眼花缭乱，但心里也在快速盘算。采集宁神花看似安全，但效率太低；剿灭巨鼠和猎杀疾风狼听起来就很危险，自己这小身板加上锈剑，估计是给魔物加餐的份；护卫任务时间太长，他不能离开小镇太久。
他的目光在任务板上逡巡，最终停留在一张看起来比较新的羊皮纸上。这张纸的材质普通，报酬也不高，但任务内容却有些……特别。
【紧急委托：清理镇东“发条与齿轮”炼金工坊内的实验残留物。】
【任务描述：因实验意外，工坊内残留大量具有轻微腐蚀性和粘附性的史莱姆变种凝胶，以及若干失控的、具有攻击性的小型构装体（已丧失主要功能，但仍在活动）。需彻底清理工坊地面、墙壁及设备上的凝胶，并拆除或停止所有失控构装体。】
【警告：凝胶具有酸性，请勿直接皮肤接触。构装体虽小，但数量不明，且可能携带尖锐部件。】
【报酬：1银币50铜板，或等价炼金产品。】
【发布人：“发条与齿轮”工坊主，霍华德。】
史莱姆凝胶？小型构装体？听起来虽然有点恶心和麻烦，但比起直接跟凶猛的魔物搏斗，似乎安全性高一些？而且报酬对于新手来说也算不错。
就在林奇犹豫是否要接下这个任务时，一个粗鲁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嘿！看哪，又一个想钱想疯了的菜鸟！”一个穿着脏兮兮皮甲、脸上带疤的壮汉抱着胳膊，嘲弄地看着林奇，“小子，我劝你离那个任务远点。霍华德那个疯老头工坊里的玩意儿邪门得很！上次‘秃鹫’小队接了这活儿，三个人进去，两个被那粘糊糊的东西泡坏了装备，还有一个被那些小铁疙瘩追着屁股扎，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一银币五十铜？呸！连医药费都不够！”
周围几个冒险者闻言也发出了哄笑声，显然都知道这个任务的名声。
林奇的脸有些发烫，但他没有退缩。他缺钱，更需要积累经验。这个任务听起来危险系数相对可控，更重要的是，或许能锻炼一下他除了“捅屁股”之外的战斗技巧？
他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周围的嘲笑，伸手揭下了那张羊皮纸。
“啧，不听老人言。”疤脸壮汉撇撇嘴，不再理会他。
林奇拿着任务单，走到工会柜台前。柜台后面坐着一位面无表情、戴着单边眼镜的中年办事员。
“交接任务？”办事员头也不抬。
“不，接任务。”林奇将羊皮纸递了过去。
办事员接过一看，挑了挑眉，抬头打量了一下林奇，语气平淡地确认：“‘发条与齿轮’工坊清理任务，确认接取？提醒你，工会不承担任务过程中的任何装备损失和人身伤害。”
“确认。”林奇点头。
办事员不再多说，拿出一个印章在羊皮纸上盖了个戳，记录了一下，然后将任务单还给林奇：“任务时限三天，完成后由发布人霍华德确认，带回凭证来工会结算。下一个！”
接过任务单，林奇在身后一片“祝你好运，菜鸟”的起哄声中，快步离开了佣兵工会。
按照任务单上的地址，林奇来到了镇子东边。这里靠近围墙，建筑相对稀疏一些。“发条与齿轮”工坊是一栋看起来有些歪斜的两层石屋，屋顶上矗立着几个不再转动的风车和奇怪的金属管道，窗户上蒙着厚厚的灰尘。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酸味和金属腥气的怪味从里面飘出来。
林奇推开虚掩的、吱呀作响的铁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工坊内部空间很大，但此刻一片狼藉。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半透明、闪烁着诡异油彩光芒的粘稠凝胶，踩上去软绵绵、滑溜溜的。墙壁和那些布满齿轮、钢杆、铜管的炼金设备上也溅满了这种凝胶，许多地方还在冒着细微的白烟，显然具有腐蚀性。空气中弥漫着那股怪味，更加浓烈。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些凝胶和废弃零件之间，有数十个巴掌大小、由生锈金属和齿轮构成的小型构装体，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它们有的形如蜘蛛，有的像甲虫，发出“咔哒咔哒”的噪音，挥舞着细小的金属肢节或转动的钻头，偶尔撞到障碍物还会弹开，继续漫无目的地运动。
这哪里是工坊，简直是个粘稠的、会动的垃圾场！
林奇咽了口唾沫，感觉任务报酬可能要低了。他尝试对地上的凝胶使用洞察术。
【变异的史莱姆凝胶：具有弱酸性和高粘附性，对金属和皮革制品有轻微腐蚀效果。状态：稳定。清理建议：物理刮除，或使用碱性溶剂中和。】
他又看向一个乱跑的蜘蛛型小构装体。
【失控的小型清洁构装体（残次品）：动力核心不稳定，行为逻辑混乱。威胁度：极低（注意其尖锐部件）。】
还好，威胁度是极低。林奇稍微松了口气。看来主要难点在于清理这些粘糊糊的玩意儿和对付它们的数量。
他从工坊门口找到一把生锈的铁锹和几个空木桶，准备开始干活。
第一步，清理凝胶。他试着用铁锹去铲，凝胶粘性极大，铲起来非常费力，而且很容易溅到身上。他小心翼翼，避免皮肤直接接触，但裤脚和鞋子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传来轻微的灼热感和刺鼻气味。
【叮！受到微弱酸性物质侵蚀，耐久度轻微下降。】系统提示音响起。
林奇嘴角抽搐，这破系统连装备耐久都模拟了吗？他这件来自地球的牛仔裤和运动鞋，可没地方修啊！
干了不到半小时，他就累得气喘吁吁，清理出来的区域却小得可怜。这样下去，三天都干不完。
“不行，得想个办法……”林奇停下来休息，目光扫过工坊里那些废弃的炼金设备。他想起洞察术的“清理建议”：物理刮除，或使用碱性溶剂中和。
碱性溶剂？他眼睛一亮，开始在工坊里翻找起来。霍华德工坊主虽然搞出了事故，但这里毕竟是炼金工坊，或许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在一张覆盖着凝胶的工作台下，他找到了一个打翻的木箱，里面滚落出几个贴着标签的水晶瓶。大部分瓶子都碎了，里面的液体与凝胶混合，发出更刺鼻的味道。但有一个瓶子滚到了角落，完好无损，标签上画着一个骷髅头，下面写着“强效净化剂”。
【强效净化剂：炼金产物，强碱性，可用于中和酸性残留物，清洁污垢。警告：具有腐蚀性，请谨慎使用。】
就是它了！
林奇小心翼翼地拿起瓶子，拔开塞子，一股刺鼻的氨水味冲了出来。他找了块破布缠在口鼻上，然后试着将少量净化剂倒在一小片凝胶上。
“嗤——”
一阵白烟冒起，那片凝胶迅速收缩、变色，最后凝固成一块硬邦邦的、类似石膏的物质，粘附性也大大降低，用铁锹一敲就碎了。
有效！
林奇大喜过望，立刻开始“化学清洁”。他先将大片的凝胶用净化剂中和硬化，然后再用铁锹敲碎清理，效率提升了数倍不止。虽然净化剂的味道很难闻，过程也烟雾缭绕，但总比单纯物理刮除快多了。
清理工作持续了大半天，期间还要时不时躲避那些到处乱跑的小型构装体。这些小家伙虽然威胁度低，但被它们撞到或者被小钻头扎一下也挺疼的。林奇试着用铁锹拍打，但它们结构小巧，速度不慢，很难击中。
有一次，一个甲虫型构装体径直朝着他的面门飞来，林奇下意识地侧身躲过，反手用生锈铁剑一挡。
“铛！”一声轻响，构装体被磕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几条机械腿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叮！击败‘失控的小型清洁构装体’x1，获得经验值5点。】
这也行？林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些构装体本质上是“怪物”，击败了自然有经验！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大振。清理凝胶是任务，打这些小构装体是练级！一举两得！
他改变了策略，不再一味躲避，而是主动寻找这些乱跑的小家伙。他运用起基础洞察术，预判它们的运动轨迹，然后或用铁锹拍，或用铁剑格挡、刺击。一开始还很生疏，经常打空，但随着练习，他的命中率慢慢提高。虽然单次经验很少，但积少成多，而且对战斗技巧和反应速度是很好的锻炼。
【叮！击败‘失控的小型清洁构装体’x1，获得经验值5点。】
【叮！技能‘基础洞察术’熟练度提升。】
……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肮脏的窗户洒进工坊时，林奇终于直起酸痛的腰背。工坊内部焕然一新，地面和墙壁上的凝胶已被清理干净，只剩下一些需要精细处理的角落。而那些到处乱跑的小构装体，也全部变成了他系统经验栏里微不足道的一点积累。
他清点了一下，一共击败了三十多个小构装体，获得了近200点经验，虽然没升级，但距离3级也不远了。基础洞察术的熟练度也涨了一小截。
看着变得整洁的工坊，林奇虽然身体疲惫，但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这是他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努力（以及一点点运气找到的净化剂）完成的第一项异世界工作。
就在这时，工坊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皮质围裙、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睛布满血丝的老头走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冒着火花的小玩意儿。
“嗯？谁在那里？”老头看到林奇，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到变得干净的工坊，眼睛猛地瞪大，“你、你把我工坊清理了？”
“您好，霍华德先生？”林奇拿出任务单，“我是接了佣兵工会任务来的。”
霍华德快步走下楼梯，难以置信地四处摸了摸光滑的地面和设备，喃喃自语：“真的干净了……那些粘人的玩意儿……还有那些吵死人的小东西也没了……”
他猛地转过头，灼热的目光盯着林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清理不掉那些凝胶！”
林奇指了指那个空了的净化剂瓶子：“我找到了这个，用它中和了凝胶。”
霍华德一拍脑袋：“对啊！净化剂！我怎么没想到！光想着用火焰或者酸液去对付它了！”他看向林奇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不错，小子，有点头脑，不像之前那些只会蛮干的蠢货。”
他爽快地拿出一个小钱袋，递给林奇：“喏，一银币五十铜，你的报酬。或者，你可以从我这里挑一件等值的炼金产品。”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架子，上面摆着些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比如会自己走路的杯子、不停变换颜色的羽毛笔、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怀表但指针乱转的东西。
林奇对这个世界炼金产品的好奇心，暂时压过了对金钱的渴望。他想了想，问道：“霍华德先生，您这里有……能治疗内伤或者恢复魔力的药剂吗？或者相关的配方？”
霍华德闻言，皱了皱眉：“治疗内伤和恢复魔力的药剂？那可是中级以上的药剂了，我这里可没有现货。配方嘛……”他沉吟了一下，“低阶的魔力恢复药剂配方我倒是有一份，但那东西材料不便宜，炼制成功率也不高，对你来说可能不实用。”
他上下打量了林奇一番，说道：“看你小子还算顺眼，这样吧，钱你照拿，我再额外送你个小玩意儿。”他从工作台上拿起一个巴掌大小、像是用黄铜和齿轮拼凑成的老鼠模型，递了过来。
【自走铜鼠：炼金造物，注入微量魔力后可按照简单指令（如直线前进、绕圈）移动一段距离，可用于侦查、吸引注意力或当做玩具。使用次数：3\/3。状态：完好。】
“这‘小灰’有时候能派上点用场，拿去玩吧。”霍华德摆摆手，又埋头鼓捣他手里那个冒火花的东西去了，显然下了逐客令。
“谢谢霍华德先生。”林奇接过钱袋和铜鼠，心中微喜。钱拿到了，还得了个有趣的小道具，这趟任务算是圆满成功。
走出“发条与齿轮”工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握着手中那枚温热的银币和几十个铜板，虽然不多，但这是他在异世界凭借自己能力赚到的第一桶金。
感受着身体因劳动和微小战斗带来的疲惫与充实，林奇对未来的冒险，似乎多了一点点信心。
而在他看不到的系统界面里，【雪中送炭】的任务完成度，悄然跳到了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