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两旁的白杨树叶在秋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隐藏在暗处的刀刃在相互摩擦,令人心生寒意。青梧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祖父留给她的那枚旧玉佩,感受着上面岁月的痕迹和祖父的余温。
透过车窗,她看到三千禁军的铁甲在枯黄的草坡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这些光芒随着禁军的行进而流动,仿佛一条银色的河流。然而,尽管这看似严密的防线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但青梧却能从那片铁甲的反光中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郁气氛。
“母后,曾祖的弹弓还在吗?”承煜扒着车窗往外看,九岁的孩子刚经历丧亲之痛,眼神里却已添了几分沉静。青梧将那把木弹弓递给他,触手温润——那是祖父临终前特意为他削的,弓柄上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锐”字,本是给承锐准备的,如今却成了念想。
忽然,一阵破空声撕裂空气!数支淬毒的弩箭穿透车厢壁,钉在对面的木板上,箭羽兀自颤动。青梧猛地将承煜按在车座下,同时掀开车帘,厉声对禁军统领道:“护好孩子!结阵!”
话音未落,草坡后已冲出数十名黑衣刺客,个个蒙面持刀,直扑马车而来。为首那人身材高大,挥刀劈开两名禁军的长矛,刀尖直指车厢:“沈青梧!三皇子的仇,今日便让你偿命!”
青梧心头一凛——是三皇子的余党!他们竟藏在这条回京的必经之路,显然是算准了她为祖父奔丧,防备必有所松懈。她反手从靴筒抽出一柄匕首,那是当年在漠北防身用的,刀刃虽短,却淬过火,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皇后娘娘!您退后!”禁军统领嘶吼着挡在车前,却被刺客的长刀划破臂膀,鲜血瞬间染红了甲胄。青梧见他力有不逮,索性跃出马车,匕首在掌心一转,迎着一名刺客的刀光便刺了过去。
她久居深宫,武艺确有生疏,但沙场练就的本能还在。侧身避开劈来的刀锋,手腕翻转间,匕首已精准地刺入刺客的肋下。那刺客闷哼一声倒地,青梧却不恋战,目光死死锁定为首的黑衣人——此人刀法狠戾,显然是个练家子,若不除他,孩子们迟早遇险。
“护好马车!”她厉声下令,声音穿透厮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禁军们被她的气势震慑,迅速收缩阵型,将载着承煜兄妹的马车围在中央,长枪朝外,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墙。
青梧提着匕首冲向为首的刺客,脚下踩着枯草,身形灵活如豹。那刺客见她是女子,本有轻视,待见她避开自己势大力沉的劈砍,反手便划向自己咽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回刀格挡。刀锋与匕首相撞,发出刺耳的金鸣,震得青梧虎口发麻——此人内力竟远在她之上。
“沈皇后果然有几分本事!”刺客狞笑着变招,刀风直逼她面门。青梧却不慌不忙,借着他挥刀的惯性侧身滑步,匕首顺着刀身向上,快如闪电般刺入他握刀的手腕。
“啊!”刺客惨叫一声,长刀落地。青梧岂会给他喘息之机?手腕一翻,匕首已然划开他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素色的孝服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为首者一死,其余刺客顿时乱了阵脚。青梧站在尸体旁,匕首上的血珠滴落在地,她扬声喝道:“左翼包抄!右翼射箭!留三人护车!”声音冷静得像在指挥一场寻常演练,禁军们见状士气大振,迅速依令布阵,不过半刻钟,残余的刺客便被尽数剿灭。
硝烟散尽,官道上尸横遍野。青梧走到马车旁,撩开车帘,见承煜正用身体护着明玥,小丫头吓得缩在哥哥怀里,却咬着唇没哭。“都没事吧?”她的声音有些发哑,抬手想摸摸孩子们的头,才发现袖口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渍凝成硬壳,蹭在明玥的脸颊上。
“娘亲!”明玥扑进她怀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他们好吓人……”
回到长安时,已是深夜。宫门前,萧景琰正负手而立,玄色龙袍在风中微动。他看到青梧下车,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她孝服上的血迹和袖口的暗红上,眉峰瞬间锁成一个疙瘩。
“陛下。”青梧屈膝行礼,动作间牵扯到方才搏斗时扭伤的肩,疼得她蹙了蹙眉。
萧景琰盯着她的袖口看了半晌,终是没问什么,只淡淡道:“以后出行,多带护卫。”
青梧抬眸看他,见他眼底藏着些说不清的情绪,有惊,有怒,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她低头应道:“是。”
转身入宫时,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背上,像有实质般滚烫。袖口的血迹蹭在宫墙上,留下淡淡的红痕,青梧忽然想起方才搏斗时,匕首刺入刺客咽喉的瞬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
这深宫之路,从来都不是坦途。但只要孩子们还在,她便有无数次抽出匕首的勇气,哪怕血染素衣,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