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堡,中军大帐。
朱祁镇踩着那块金牌,居高临下地指着高阳。
“怎么不说话了”
“刚才不是挺嚣张吗不是要拿祖宗压朕吗”
“拿啊!你再拿一个试试!”
“朕告诉你,在这大营里,朕的话就是天宪!朕让你死,阎王爷都不敢留你到五更!”
王振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肿成猪头的脸,含糊不清地煽风点火:“万岁爷圣明!”
“这帮人假冒皇亲,还敢殴打咱家,就是瓦剌派来的奸细!必须马上处死,以儆效尤!”
“来人!把这几个奸细拖出去,乱刀分尸!那个女的留下,咱家要好好审审!”
周围的锦衣卫得到死命令,不再犹豫,一步步逼近。
冰冷的刀锋折射着帐内的烛火,显得格外森寒。
李雷额头青筋暴起,手中的菜刀微微震颤,已经做好了乱杀的准备。
高阳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怀里,握住了那截断笛。
虽然还没到时候,但如果真到了生死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这时。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的安妙依,突然抬起了头。
她看都没看那些逼近的刀锋,而是疑惑地看向了帐篷顶端。
“孩子……”
安妙依扯了扯高阳的袖子,声音有些奇怪。
“你看上面,是不是漏雨了”
漏雨
高阳一愣。
这可是皇帝的中军大帐,怎么可能漏雨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顺着安妙依的视线看去。
这一看,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只见帐篷的正上方,那原本厚实的牛皮顶,不知何时竟变得透明起来。
不。
不是透明。
而是……有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正在从外部,强行撕裂这层空间!
原本昏暗的帐顶,此刻竟透出一股刺目的金光。
那金光越来越盛,越来越亮,甚至盖过了帐内的烛火。
“怎么回事!”
朱祁镇脸上的狂笑僵住了,他惊恐地抬头,“地震了还是那帮瓦剌蛮子打进来了”
王振更是吓得两腿一颤,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护驾!护驾!”
那些原本杀气腾腾的锦衣卫,此刻一个个像是被定身了一样,手中的刀“当啷”落地,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不是他们想跪。
而是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让他们根本站不住!
高阳也感觉到了那股压力,但他胸口的断笛微微发热,帮他抵消了大部分威压。
他看着头顶那越来越清晰的金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金光......
这感觉......
怎么有点熟悉
还没等他想明白。
“撕拉——!”
一声巨响后,中军大帐那坚固无比的穹顶,就像是一张脆弱的草纸,被人从中间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狂风倒灌!
却不是外面的风雨。
而是一股带着浓重檀香味,以及……大饼味的干燥空气!
下一秒。
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那道裂缝中炸响,直劈朱祁镇的天灵盖!
“小兔崽子!你刚才说让谁盘着!!”
这声音……
这口音……
纯正的凤阳土话!
朱祁镇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
他太熟悉这声音了。
小时候在太庙祭祖,每次听到太祖皇帝的事迹,脑补出来的就是这种声音。
“太……太……太祖!”
朱祁镇牙齿打颤,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那块免死金牌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幻觉!一定是幻觉!”
然而,现实很快就打碎了他的幻想。
从那道巨大的裂缝中,并没有神兵天降,而是先飞出来一样东西。
黑乎乎的。
带着风声。
速度极快!
“啪!”
一声脆响。
那个黑影以一种极其精准、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抽在了朱祁镇的脸上!
这一下力道之大,直接把这位“大明战神”抽得原地转了三圈,两颗带血的后槽牙混合着唾沫飞了出来。
“嗷!!!”朱祁镇捂着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那黑影掉在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那是一只靴子。
一只明黄色的、纳着千层底、显然已经穿了很久的……龙靴。
全场死寂。
高阳看着那只鞋,嘴角疯狂抽搐。
这特么是……战神口中太祖的鞋
朱祁镇重重地砸在羊毛地毯上,发出的闷响让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都跟着颤了三颤。
大帐被撕裂的缝隙中,金光并未消散,反而像是遭遇了黑洞,产生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
狂风呼啸。
高阳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身旁的安妙依。
“抓稳了!”
视线开始扭曲,紧接着脚下的触感也变了。
没有了泥土的腥气和伤兵的腐烂味,只有淡淡的龙涎香,以及那种经历过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陈木香气。
高阳睁开眼。
头顶不再是帐篷,而是高耸入云的朱红立柱,雕梁画栋,金龙盘旋。
这里是……
“这……这是哪儿”地上,朱祁镇捂着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的半边脸,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现自己的大伴王振此刻正缩在一根柱子后面,抖得像个筛糠的鹌鹑。
“朕的大营呢朕的五十万大军呢”
朱祁镇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只记得自己被一只鞋给抽飞了,然后一睁眼就到了这儿。
“难道是……那些瓦剌蛮子会妖法”
正当他还在胡思乱想时,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啧啧啧。”
“大重孙子,你这排场可以啊。”
朱祁镇猛地转头。
只见大殿的一侧,站着一个身穿亲王蟒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身上透着一股子还未完全收敛的行伍煞气,正双手抱胸,一脸看猴戏的表情打量着他。
最关键的是,这个年轻人的长相,竟然跟太庙里挂着的太宗画像,有着七分神似!
“你……你是谁!”朱祁镇厉声喝问,试图用皇帝的威严来掩饰内心的恐慌。
“见到朕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