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就好,那就好啊。”
裴岳微微颔首,心中稍安。
“那孩子性格是沉闷了些,心思比较深。”
“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在外面耗了这么久才将他带回到京城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流露出一丝无奈。
“不过,文欣呐,你做事,爹向来都是放心的。”
“清晗能有你这样的贤内助,好妻子,真是他的福气呀!”
裴岳重拾微笑,对儿媳的能力和办事态度颇为赞赏。
下一刻,他又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但你俩既然都去到了他的住处看他,怎么就没想到把他一起带过来春华楼吃顿饭呢?”
“让他感受一下咱们家温暖的、良好的氛围,说不定啊,他多看到一些美好的事物,心情就会好起来的,心里自然也就想开了!”
裴岳半开玩笑地说着,冷峻威严的脸上荡开了笑容。
“爹,这不合适。”
裴清晗的脸色一沉,墨玉般的眉峰狠狠地皱起。
他就只说了一句话,便是否决他爹的想法。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坚决却让人无法忽视。
幼年不幸的人,是接受不了美好事物的,还会对其有着一种本能的抵触。
这七皇子宁天祺就是其中一人。
然而,他爹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准备用所谓的“感化”来改变七皇子。
这种想法,在裴清晗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是呀,老爷,清晗说得对。”
“清晗肯定是考虑过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的。”
一旁的老夫人曹韵也附和着儿子的话,对丈夫提到七皇子的事感到十分诧异。
这七皇子又不是裴家人,哪有过来家宴吃饭的道理?
太不合适了!
“好端端的,咱们一家人正吃着饭呢,你提他干嘛?”
她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这不是关心他嘛,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裴岳试图解释。
“得了得了,我不提他就是了,我听夫人的话。”
蓦地,想到了七皇子做的那些事和那些残忍而血腥的画面。
裴岳也不敢再把他仅仅当做是一个才九岁的小孩子来看待了。
谁家九岁的孩子敢如此冷酷无情地手起刀落呀!
他见状,赶忙打断了自己的话。
他?
他是谁?
温宝珠心中暗自思忖着。
听着他们如此隐晦地谈论着这个神秘的“他”,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烦躁和无奈。
她一点都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更不想去了解“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而,事与愿违,周围的每个人似乎都对“他”充满了兴趣,屡屡提及。
温宝珠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玉箸,努力地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老侯爷裴岳的话停下了,沈文欣又另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爹,我姑母已经回复我了,她说她明天就有空过来侯府,帮您看看您受伤的腿。”
“您看,您的时间合适吗?”
裴岳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问道:“真的吗?文欣,你这么快就办成了?”
“合适,合适的,我不是说过的嘛,一切都按照你姑母的时间来安排,我配合就是了。”
裴岳的语气中再次透露出对沈文欣办事能力的赞赏,以及对她姑母,沈含烟到来的期待。
只有他知道,他其实是在逞强罢了。
他的腿伤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是腿部骨折,其中的痛苦滋味,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
儿媳文欣为他忙前忙后,各种分忧,这么好的儿媳世间绝无仅有呀!
“爹,这还叫快呀!”
“我要是提前知道了你腿上有伤,我都恨不得你回来的当晚,我姑母就能登门来给您看一下腿呢。”
沈文欣夸张地说道,仿佛老侯爷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我也是在我允诺的期限内,达成的这件事。这样,我也算是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了!”
“到时候,我还想让姑母在侯府小住几日,趁着这个机会,多与她联络联络感情。”
偏偏老侯爷裴岳就极为受用这一套,他感动得一塌糊涂,“都行都行,你是侯府主母,你自己看着安排就行了。”
“文欣,你有心了……”
他对着沈文欣又是好一通地称赞。
裴清清这亲生女儿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简直是看不下去了。
这沈文欣怎么就这么爱在她爹的面前表现呢?
而且还表现得如此夸张,真的是让人直呼恶寒。
就连老夫人曹韵也看不下去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她赶紧示意一旁站着伺候的桂雪给温宝珠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鸽汤。
“宝珠,你多喝点鸽汤,这对你腹中的孩子可有好处呢。”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却如同平地的一声惊雷,直接抢走了原本落在沈文欣身上的所有关注,也胜过了她刚才啰啰嗦嗦,居功自傲的一长段话。
饭桌上,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了一般,齐刷刷地集中在了曹韵的身上。
紧接着,这些目光又缓缓地转移到了温宝珠一人的身上。
没人再去关注沈文欣了。
连她本人也看了过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
“看着我干嘛?”
“我有说错什么吗?”
这几句话,自然是老夫人曹韵问的。
温宝珠可没有这个胆量,她连在如此郑重的饭桌上说一句话都不敢。
她有清楚的认知——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
她被盯得满脸通红,慌里慌张地接过汤碗,再垂下了双眸,低下了头去。
汤,暂时是不能喝了。
至少,得等到他们不看她了,她才能喝。
“你们是都要喝汤吗?”
“桂雪,给大家都盛一碗吧。”
老夫人曹韵只觉得莫名其妙的。
她也不去深究,按照自己的想法,自顾自地安排桂雪把鸽汤给大家都分了。
裴清晗的视线是一直都有似有似无地落在温宝珠的身上的,只可惜,后者胆小如鼠,就没敢往他坐的方向张望过,这也导致他俩就没有眼神对视过。
裴清清则是宁愿看温宝珠喝汤,都不愿听沈文欣自夸。
这个时候,老侯爷裴岳也才终于正眼看温宝珠一眼了。
要不是因为妻子的一句‘这对你腹中的孩子可有好处呢’,他也不可能看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