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守望者》· 第29章 林中暗影 (约 4000字)
“沙沙……沙沙……”
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与山林韵律融为一体的节奏感，在死寂的密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声音越来越近，正朝着凌云藏身的这棵巨大古树而来。
凌云蜷缩在冰冷潮湿的树根阴影深处，将《影蚀篇》敛息术运转到极致，心跳和呼吸都降至微不可闻，体温也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他如同一条蛰伏在落叶下的毒蛇，全身肌肉紧绷，右手死死攥着那柄冰冷的短刃，锐利的目光透过交错的根须缝隙，死死锁定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是谁？柳玄鹤的人？还是……之前放冷箭的神秘人？亦或是……这深山老林中其他的不速之客？
无论来者是谁，以他现在的重伤之躯，都绝无胜算。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脚步声在距离古树约十丈外停了下来。似乎来人也察觉到了什么，正在警惕地观察四周。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声和远处隐约的兽吼。
凌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片刻的沉寂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方向变了。来人似乎改变了主意，开始绕着古树外围，以一种缓慢而谨慎的轨迹移动，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凌云心中凛然。对方果然察觉到了异常！是在寻找他留下的血迹？还是感知到了他微弱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得更紧，几乎要嵌入树根与泥土的缝隙之中。冰冷的泥土和腐烂的树叶气息钻入鼻腔，带来一阵恶心感，但他强忍着，一动不动。
脚步声绕着古树转了小半圈，在凌云侧后方约五丈处再次停下。接着，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拨开草丛和落叶的窸窣声。
对方在检查地面！是在找脚印！
凌云心中暗叫不好。他一路逃窜，虽然极力掩饰，但重伤之下，难免会留下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凌云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伤口在紧张情绪的刺激下传来阵阵刺痛。
突然，那窸窣声停止了。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冷静的声音，缓缓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凌云的耳中：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
凌云心脏勐地一缩！被发现了！
但他没有动。这可能是诈术！对方未必真的确定他的位置！
“你受伤不轻，流血很多。再拖下去，神仙难救。”那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没有恶意。若想杀你，刚才在山谷中，你已是一具尸体。”
山谷中？放冷箭的人？！
凌云心中剧震！果然是他！他一路跟到了这里！他想干什么？
短暂的犹豫后，凌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方说得对，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逃不掉。与其被耗死在这里，不如赌一把！赌这个神秘人暂时没有杀心！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压抑住翻腾的气血，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道：“阁下……是谁？为何……相助？”
听到凌云回应，那声音似乎顿了顿，随即道：“你先出来。此地不宜久留，黑风寨的搜山犬很快会到。”
凌云咬了咬牙，挣扎着从树根阴影中缓缓爬了出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靠在一根粗大的树根上，剧烈地喘息着，目光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一丛茂密的灌木阴影下，站着一个身影。那人同样穿着一身灰色的、与山林环境融为一体的粗布衣裤，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身形不算高大，却站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气息沉稳内敛，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他手中没有拿着弩箭，而是空着双手，自然垂在身侧。
正是之前在溶洞中、鹰愁涧栈道上，两次出手相助的那个神秘灰衣人！
“是你……”凌云嘶哑道，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警惕。这个人，如同幽灵般，一次次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却又从不表明身份和目的。
“还能走吗？”灰衣人没有回答凌云的问题，目光扫过他满身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语气依旧平淡。
凌云强撑着站直身体，咬牙道：“死不了。”
“跟我来。”灰衣人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健，仿佛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
凌云犹豫了一下，但此刻已无选择，只能咬牙跟上。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伤口不断渗出鲜血，在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血迹。
灰衣人似乎察觉到了，脚步微微一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抛给凌云：“止血散，内服外敷。”
凌云接过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扑面而来。他不再迟疑，倒出一些药粉吞下，又将剩下的撒在几处较深的伤口上。药粉见效极快，一股清凉之意散开，火辣辣的疼痛顿时缓解了大半，流血也迅速止住。果然是上好的伤药！
“多谢。”凌云低声道。
灰衣人没有回头，只是澹澹道：“擦掉血迹。”
凌云连忙用树叶和泥土小心掩盖了地上的血迹。
两人一前一后，在阴暗的密林中沉默前行。灰衣人对路径极其熟悉，专挑最难走、最隐蔽的路线，避开兽径和开阔地。他的脚步很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真正的山林幽灵。
凌云拼尽全力跟在后面，伤势在药力作用下稍缓，但体力消耗巨大，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打着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这个灰衣人救了他，但目的不明，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林中伸手不见五指。灰衣人终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山壁前停了下来。他拨开厚厚的藤蔓，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进去。”灰衣人示意道。
洞口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
凌云心中警惕，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深吸一口气，弯腰钻入了洞口。
洞内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干燥通风，角落堆着一些干草和兽皮，似乎有人偶尔在此栖身。洞壁上有烟熏的痕迹，中央有一堆早已熄灭的篝火余烬。
“暂时安全。”灰衣人跟了进来，取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约莫三十许岁的面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冷静锐利，左脸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更添几分冷峻。
他走到角落，熟练地升起一小堆篝火，橘红色的火光驱散了洞内的黑暗和寒意。
“坐。”他指了指火堆旁的干草堆。
凌云依言坐下，靠着冰冷的石壁，感受着篝火传来的微弱暖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灰衣人取出水囊和干粮递给凌云，自己则坐在对面，默默添着柴火，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明暗不定。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在洞中回响。
良久，凌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三番两次救我？”
灰衣人添柴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凌云，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平静：
“你可以叫我……‘影七’。”
（本章约 4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