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的脑子，成了一锅滚沸的浆糊。
他感觉自己不是站在一个普通的小院里。
这里是火山口。
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烫得他灵魂都在打颤。
拍卖……园丁的人头？
那可是“清道夫”的头子！
一个在阴影里潜伏了几十年，名字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恐怖角色！
这好比俩人吃了顿饺子，顺口就决定要把天捅个窟窿玩玩。
不，比那还离谱！
这是要把天捅穿，再把天上的神仙揪下来，剁了脑袋当夜壶！
“少……少夫人……”
李建军的舌头打了结，每个字都像灌满了铅。
“这……这玩笑开不得啊！那‘园丁’是什么人……”
“谁跟你开玩笑了？”
顾野的声音响起。
他没看李建军，一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落在沈惊鸿身上，亮得吓人。
那里面没有丝毫震惊或犹豫。
全是火。
是那种终于找到了对手，找到了天大乐子，要把整个世界都点燃的疯狂火焰。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得瘆人的牙。
“媳妇儿，你可真是……太对爷的胃口了。”
这婆娘，比他还狠，比他还疯！
他这辈子打架拼命，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过，可还真没想过，能把一个活人的脑袋，明码标价地放在拍卖台上。
这玩法，带劲！
沈惊鸿没理会他的疯话，只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李建军。
“你怕了？”
李建军一个激灵，腰杆瞬间绷得笔直。
“不怕！爷和少夫人的命令，属下万死不辞！”
“那就不是命令。”
沈惊鸿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咽下。
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像是在谈论明天早上的菜价。
“这是个局。”
“一个告诉全京城所有豺狼虎豹的局。”
她停顿片刻，才继续开口。
“京城水深，王八多。有咱们知道的李家，有藏在暗处看戏的刘管家和他背后那个老东西，更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清道夫’。”
“他们一个个，都想当黄雀，等着我们和别人斗得两败俱伤，好上来捡便宜。”
“可他们忘了，黄雀后面，还有拿着枪的猎人。”
“我要做的，就是把所有人都变成猎人，也把所有人都变成猎物。”
李建军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顾野却懂了。
他兴奋地一拍大腿。
“媳妇儿的意思是，咱们自己不动手。”
“咱们出钱，出名，出位置。咱们把‘园丁’这块最肥的肉，直接扔到整个京城的狼群里。”
“咱们告诉他们，谁能咬下这块肉，谁就能当咱们‘苏家’的狗，不，是当咱们‘苏家’在京城的总管事，吃香的喝辣的！”
沈惊鸿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不止有蛮力，他能瞬间明白她所有疯狂计划背后最核心的逻辑。
“到那时，”沈惊鸿接着说，“你猜会发生什么？”
李建军下意识地跟着她的思路想下去，后背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清道夫’的盟友，会为了这个位置，第一个出卖他。”
“琉璃厂那些首鼠两端的老家伙，会为了搭上咱们这条船，拼了命地去挖‘园丁’的线索。”
“就连李家那个李文东，也会把这当成一个彻底扳倒他所有对手，独占李家的最好机会！”
“整个京城，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猎场。”
“而‘园丁’，就是那头唯一的猎物。”
他会疲于奔命。
他会草木皆兵。
他会怀疑身边每一个人。
“他藏得越深，想他死的人就越多。”
“到那个时候，他的人头，还会那么值钱，那么难拿吗？”
沈惊鸿说完，端起桌上的醋碗，轻轻喝了一口。
酸味刺激着味蕾，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李建军彻底呆住了。
诛心。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
不用一兵一卒，只用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头”当诱饵，就能搅动整个京城的势力，让他们自相残杀。
少夫人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比爷那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拳头，还要可怕一百倍！
顾野“嘿嘿”笑出了声，他走到沈惊鸿身后，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
“听明白了么，建军？”
“明白了！”
李建军重重点头，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半分疑虑，只剩下滔天的崇拜和狂热。
他现在看沈惊鸿，已经不是在看一个需要保护的少夫人。
他是在看一尊神。
一尊执掌着人心鬼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
“那还愣着干嘛？”顾野下巴一抬，“马上去办！”
“把咱们要拍卖‘园丁’人头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给我传遍京城所有能上得了台面和上不了台面的角落！”
“我要让那些人今晚连觉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怎么去砍下那颗脑袋！”
“是！”
李建军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
沈惊鸿叫住了他。
她从顾野的外套口袋里，摸出那包皱巴巴的“大前门”，抽出一根，又拿过灶台上的火柴，“呲啦”一声划着。
她把点燃的香烟递给顾野。
顾野顺从地叼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沈惊鸿才对李建军继续说道。
“消息放出去之后，你去替我办三件事。”
李建军立刻躬身，洗耳恭听。
“第一，把王胖子叫来，让他把琉璃厂那十七家铺子，连夜挂上‘歇业整顿’的牌子。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琉璃厂的天，真的要变了。”
“第二，你亲自去一趟和平饭店，告诉那个刘管家。就说他的地图我们收下了，但‘高兴砚’，我们不卖了。”
“告诉他，明天的拍卖会，只拍两样东西。琉璃厂总管事的位置，和‘园丁’的命。想要，就拿真东西来换。”
“第三……”
沈惊鸿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
“从那匣子投名状里，挑一份分量最足，又最不可能跟我们是一条心的势力。派人去接触，告诉他，我们可以帮他坐上总管事的位置，但作为交换……”
“他得替我们，办一件脏活。”
李建军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是要……拉一个，打一个？
在所有势力中，提前扶植一个代理人？
“少夫人的意思是？”
“我要他，在拍卖会之前，送一份大礼来。”
沈惊鸿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我要‘清道夫’在京城里，除了‘净土’之外，最大的那个据点。我要它，在明天天亮之前，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我要用一场大火，来为咱们的拍卖会，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