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男人率先挤出个笑,喊了声:“龙哥!”
刀疤刘闻声转头,看到郑文龙先是一愣,随即带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上前两步,对郑文龙道:“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龙哥呀!我们昨天找你可找得好辛苦!”
原来,昨天刀疤刘让矮个子去找龙哥,想让他安排进制衣厂。
结果,矮个子在镇上晃悠了半天都没见到郑文龙的影子。
刀疤刘又侧过身,阴恻恻的目光扫向郑文龙的身后,盯着那抹纤细的身影,
“这位想必就是小梅姑娘吧?听说......你跟周清和与李丽丽的关系非常要好?
他们该不会就是被你给藏起来了吧?”
他语调缓慢,每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小梅感到一股寒意窜上脊背,下意识地抓紧了郑文龙的衣角,整个人几乎缩到他身后。
郑文龙将小梅严实地挡在身后,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如刀,直直迎向刀疤刘: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好!为难一个小姑娘,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吧?”
他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在狭窄的巷弄里荡开。刀疤刘脸上的假笑僵了僵。
就在这时,吴伯洪亮的嗓音从人群后炸响:
“干什么!又堵在我门口!”只见他一手提着根木棍,一手拿着个手电筒,领着十来个刚下工的租房工友,大步流星地围拢过来。
他们虽不说话,但一道道沉默的目光和坚实的身躯,已然在郑文龙和小梅身后筑起了一堵人墙。
与此同时,躲在不远处小卖部阴影里的周清恒,紧握着毛玲玲的手已经汗湿了。
下午,周清恒亲眼看着周清华几人被治安联防队的人带走,他心头涌起一阵狂喜,这才惊觉早已过了与妻子约定的碰面时间。
于是,他火急火燎赶回报刊亭,对毛玲玲说了偷听到的动向;毛玲玲也将在制衣厂见到小梅的情形和盘托出。
夫妻俩稍作合计,决定吃点东西便来出租屋这边等候小梅。
却没成想,还没等到小梅,就见到治安联防队的车将周清华他们给送了回来。
紧接着,小梅也出现了,然后就出现了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郑文龙感受到身后小梅微微的颤抖,将她护得更紧。
他目光平静地与刀疤刘对视,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刀疤刘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他环视四周——吴伯紧握着木棍怒目而视,十多个工友沉默地围成一圈,远处还有几个住户推开窗户张望着。
身后不远处,治安联防队的车并没有离开,虽然他们今天“大出血”花了六百块才“买通”治安队的队长,放他们回家。如果动手,估计又得被抓一次。
刀疤刘深知今天占不到便宜,但又不甘心就此退让。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咧了咧嘴,笑着道:
“龙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找周清和是有正经事,是家事。
这不,周清和的亲大哥——周清华,都从老家赶过来了!”
说完,他将身边的周清华往前一推。
周清华一个踉跄被迫上前,差点倒地。
但此时的周清华犹如张桂花附体。
就见他如同唱戏般嚎道:“各位街坊,工友们,你们说说,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周清和啊!爹娘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傻眼了。
就见周清华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哽咽道:
“我那傻弟弟周清和,他......他非要和李丽丽处对象,可李家开口就要八百块钱的彩礼,这不是要我们全家的命吗?
我爹娘攒了一辈子,也就存下三百来块钱的养老钱,哪里够那彩礼钱......”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死死抠进泥土里:
“谁知道,周清和这个畜生,见父母不肯拿钱给他,他......他竟把家里粮仓的粮食偷偷给卖了!
那可是全家人半年的口粮啊!
这还不够,他还把我妈藏在粮仓里的养老钱也给偷走了!”
人群中传来阵阵抽气声。几个原本怒视刀疤刘的工友,神色开始动摇。
吴伯举起木棍的手也放下来了。
“周清和他偷钱、卖粮就算了,竟然还带着那个李丽丽“私奔”了。
那李家父母蛮横无理得很,见自己女儿跟周清和跑了,跑到我家就是一顿打砸,对着我父母破口大骂。
李家父母说......说我家周清和是个流氓,拐跑了他们家的女儿。他们说要去镇政府告我们家。
我爹当场就被他们气得倒地不起......”
周清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死一般的绝望,
“大夫说我爸是中风,现在还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就等着能够见他最心爱的小儿子周清和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周清华已经是泣不成声。
一个坐在巷口纳凉的老太太忍不住抹了抹眼角,感叹道:“哎呀,真是作孽啊......”
刀疤刘适时上前,重重叹了口气:
“我刀疤刘虽然是个粗人,可最见不得这种不孝不悌之事儿。
周家老爷子眼看就不行了,临终前就想见小儿子一面,这有错吗?”
他环视四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我们一路从老家追到广州,吃不好睡不好的,不就是想要成全老人家最后的心愿吗?
可周清和倒好,明知道我们一直在找他,却故意避着不见,还视我们如同洪水猛兽,唉......”
方才还团结一致的工友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一个中年汉子皱眉道:“要真是这样,那周清和确实不应该......”
“就是,哪能为了一个女人就不要爹娘的,周清和还真是大不孝......”
“可不是嘛!”刀疤刘立即接话,“各位想想,我们要是真想害周清和,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直接报警抓他,说他偷钱不就行了?”
小梅在郑文龙身后急得直拽他的衣角,却被郑文龙轻轻按住。他始终冷静地观察着周清华的每一个表情。
躲在小卖店的毛玲玲也气得火冒三丈,站起身想要揭下周清华那伪善的面具。但被周清恒一把给拉住了。
就在舆论开始倒向刀疤刘和周清华时,郑文龙突然开口:“周大哥,你真是清和的亲大哥?”
周清华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还挂着泪痕。
他像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郑文龙:“这、这还能有假?我当然是周清和的亲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