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江风骤起,带着一股腥湿的凉意,猛烈地吹拂着每个人的衣袂,卷起阵阵沙尘。
也暂时吹散了李丽丽那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空气中混杂着江水特有的腥臭、岸边泥土被踩踏后翻出的潮气。
天边,原本只是晦暗的云层此刻如同泼墨般翻涌,沉甸甸地压向江面,隐隐的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一场暴雨即将来袭。
“兄弟们,还等什么?抓住周清和,拿到账本,林矿长重重有赏!”
周清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如霜,失去了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声音不高,却带着强烈的煽动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名按捺不住的护卫队员,脸上带着贪婪的狞笑,率先发难。
他狡猾地绕过正面如同门神般僵持的胖子,脚步一滑,伸手就想要抓向被周清和紧紧护在身后的李丽丽,企图从这个最薄弱环节撕开缺口。
“滚开!”胖子双目圆睁,怒吼声如同平地惊雷。
他双臂肌肉虬结,手中那根碗口粗的撑船竹竿带着撕裂空气的可怕呼啸,猛地一个全力横扫!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竹竿精准又狠辣地砸在那名队员探出的手臂上,力量之大,几乎让人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
那队员脸上的狞笑瞬间扭曲成极度的痛苦,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踉跄倒退几步,重重摔倒在泥地里,再也爬不起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周清和眼角的余光敏锐地瞥见另一侧有人趁机猛扑过来。
危险迫近,他反应快如闪电,不及多想,顺手抄起靠在岸边缆桩上的一个捞鱼用的抄网。
那抄网兜沾满腥臭的鱼鳞和湿滑的泥污,沉甸甸、湿漉漉的。
看准来势,他腰腹发力,猛地将抄网向前一探、一套,网口瞬间张开,如同捕食的毒蛇,随即双臂叫力,狠命向后一收、一拧!
那冲上来的队员猝不及防,整个头和肩膀瞬间被肮脏坚韧的网线罩了个结结实实,网线的金属圈甚至刮破了他的脸颊。
周清和紧握抄网杆,顺势一个凶狠的扽拽前推,那名护卫队员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温热的鲜血立刻顺着下巴淌下,模糊了视线。
他彻底失去了方向感和平衡,像个被缠住的木偶,只能在原地徒劳地扭动身体,发出含混的咒骂。
这接连凌厉的反抗,如同点燃了引信,彻底引爆了积蓄已久的火药桶。
“妈的!找死!给老子往死里打!一个也别放过!”
刀疤刘眼中凶光爆射,彻底放开脚下已无反抗之力的瘦猴,
“锵”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根乌黑沉重、闪着冷光的短铁棍,身先士卒,带着一股恶风,率先扑向刚刚挥出竹竿、尚未收回架势的胖子。
他这一动,如同发出了总攻的信号。
周围早已按捺不住的护卫队员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发出兴奋的吼叫。
他们一拥而上,棍棒、拳脚如同疾风暴雨般,朝着被围在圈子中心的三人疯狂倾泻而下。
场面彻底失控,混乱而残酷的械斗与厮打在江边这片狭小的泥泞地上猛烈爆发。
胖子确实勇悍绝伦,一根竹竿在他手中舞动得如同风车,呼呼生风,仗着兵器长度和一股狠劲,暂时逼退了正面冲来的刀疤刘等几人。
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攻击来自四面八方,防不胜防。
很快,他顾此失彼,后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不知从何而来的闷棍,剧痛让他眼前一黑;紧接着,小腿又被侧方扫来的铁棍狠狠命中,骨头仿佛都要裂开。
他闷哼一声,壮硕的身躯一阵摇晃,脚步顿时踉跄,舞动竹竿的速度和力量明显迟缓、散乱下来,只能勉强招架。
周清和将李丽丽死死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脊背和肩膀硬生生承受了好几下沉重的拳脚。
他顾不上疼痛,眼神如同被困在陷阱中的野兽,充满了疯狂与不甘,拼命扫视着越收越紧的包围圈,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渺茫生机。
被刀疤刘踹到一边、蜷缩地上的瘦猴,艰难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周清和为了护住李丽丽而硬抗攻击的惨状。
他心如刀绞,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喊声:
“和哥,别管我们了!快跑啊!”
这充满绝望与恳求的喊声,清晰地传入了刀疤刘的耳中。
他狞笑一声,脸上横肉抽搐,暂时放弃了对胖子的围攻,猛地转过身,几步跨到瘦猴身边,抬起脚,对着瘦猴的腰部,用尽全力狠狠踹了一脚!
“呃啊!”瘦猴的身体猛地反向弓起,像一只被瞬间扔进沸水的虾米,极致的痛苦让他连持续的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半声短促欲裂的哀鸣,彻底瘫软在地上,只有那微不可闻的呻吟证明了他活着。
“瘦猴!!!”
周清和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目眦欲裂,血液轰的一下直冲头顶!
他发疯似的想要冲过去,却被两名如狼似虎的护卫队员死死拦住,背上又重重挨了一棍,钻心的疼痛让他膝盖一软,几乎当场跪倒,全靠一股意志强撑着。
李丽丽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即将倒下,巨大的恐惧和深深的绝望如同冰冷刺骨的江水将她彻底淹没。
然而,在这极致的压力下,一股莫名的、近乎悲壮的勇气,反而从她心底最深处迸发出来!
她猛地将一直死死抱在怀里的那个关系着无数人命运的油布包裹,用力塞进周清和手里,用带着哭腔却异常尖利、决绝的声音叫道:
“清和!账本给你!别管我们了!想办法走!快走啊!”
喊出这句话的同时,这个平日里温婉柔弱的姑娘,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向前冲了一步,毅然决然地张开自己纤细的双臂。
她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为周清和筑起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挡住那些可能再次挥下的致命棍棒!
“丽丽!回来!不!”周清和看着李丽丽那决绝而脆弱的背影,只觉得肝胆俱裂,灵魂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要被这残酷的现实撕碎!
就在这生死立判之际,
“周清和!这边!快跳江!上船来!”
一声洪亮、中气十足的呼喊,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猛地穿透了混乱的打斗声、呼啸的江风。
只见暮色沉沉的江心,不知何时,一艘窄小的渔船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这片杀戮的岸边靠拢!
船头稳稳站立着一个身形健硕、面色焦急的年轻人,来人正是郑文龙!
他两只手都高举着手电筒,刺眼的光束毫不客气地扫过岸上那群凶徒,试图干扰他们的视线。
在他的身后,小梅的身影也清晰可见,她同样举着两只手电筒,光束焦急地晃动着,拼命为岸边绝境中的人指引着方向。
浑浊湍急的江水中,那艘小船像一片灵活而坚定的柳叶,正拼尽全力,冲向这片被绝望笼罩的死亡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