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的意识攻击并未停止,她继续“说”道,如同宣读最终判决:
【知识无罪,愚昧有罪。】 【恐惧无罪,屈服有罪。】 【你,屈服于自身的愚昧和恐惧,并试图让所有人陪你一起沉沦。】 【你的存在本身,即是最大的‘不洁’。】 【此刻,审判你的,非我,而是你自身无法承受的……】 【真相。】
最后两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那怨念巨脸猛地膨胀到极限,然后……
轰!!!!
一场无声的、却震撼灵魂的剧烈爆炸发生了!
并非能量的爆炸,而是执念的爆炸!信仰的崩塌!存在意义的彻底粉碎!
构成巨脸的怨念黑雾,因为无法承受这赤裸裸的、被规则无限放大的真相冲击,再也无法维持形态,猛地自我瓦解、自我湮灭!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在静默规则下)。
只有那庞大的、漆黑的怨念集合体,如同被阳光直射的积雪,迅速地、无声地消融、消散!
连同那些弥漫在空气中、侵蚀着幸存者的精神污染黑雾,也一同烟消云散!
图书馆,再次恢复了平静。
真正的、彻底的平静。
凌昭放下手,指尖的微光散去。那【此处,禁止喧哗】的规则领域也随之解除。
声音回来了——幸存者们虚弱的喘息声,劫后余生的哭泣声(这次是正常的释放),救援人员焦急的呼喊声……
但那个恐怖的、进行最终审判的怨灵,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连同它那扭曲的、基于恐惧和偏执的存在根基,一同被凌昭那直达本质的“真相”彻底击碎,化为了虚无。
凌昭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
“安静多了。”
绝对静默的领域消失,正常的声音回归,但图书馆内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滞涩。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大多瘫软在地,低声啜泣或茫然四顾,尚未从连续的精神冲击中完全回过神来。救援人员则强忍着自身的不适,开始高效地检查、安抚、组织撤离。
乔任梁甩了甩依旧有些嗡鸣的脑袋,挣扎着站起身。他看向站在一片空荡区域中央的凌昭,她的背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但刚才那言出法随、定鼎乾坤的一幕已经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直接以真相击碎怨灵存在的根基……这已经不是力量层面的差距,这是近乎于“神”的权能了!她的“盖”,原来真的是“盖”住一切不合规矩的噪音和混乱?
他不敢深想下去,只能将无尽的震撼压在心底,快步走向凌昭:“凌昭,你没事吧?”他注意到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凌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她的消耗确实很大,但同时,那股因为最终彻底“消化”了变异怨灵核心能量而带来的充盈感也开始反馈全身,修复着损耗,甚至微微推动着那沉睡的界限。这种先破后立的感觉,让她觉得……还算划算。
“清理完了?”她看了一眼周围正在被搀扶离开的幸存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垃圾倒掉了没有。
“……嗯,多亏了你。”乔任梁艰难地组织着语言,“那个怨灵,这次是彻底……”
“嗯。”凌昭打断他,似乎对后续处理毫无兴趣,“剩下的,你们处理。”
她再次走向那个熟悉的墙角,准备继续她的“休息”。
然而,事情并未完全结束。
就在大部分幸存者开始有序撤离,救援人员也稍微放松警惕的时候——
突然,那个最初被附身、穿着小裙子的女孩,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是纯粹的漆黑,但里面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明悟。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不是指向任何残留的危险,而是直直地指向了正走向墙角的——
凌昭!
“是……是她!”女孩的声音尖利而颤抖,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惊恐,“我……我看到了!在那个怪物的记忆里!她……她吃掉了它!用……用黑色的洞!她……她才是更可怕的怪物!”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降临图书馆。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动作都僵住了。救援人员、幸存者、甚至包括“獠牙”小队的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女孩,然后又看向一脸漠然的凌昭。
吃掉了怨灵?黑色的洞?
联想到之前副本异常的结束方式、凌昭那不合常理的强大、以及沈知远隐晦的试探……一个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在众人心中不可抑制地滋生开来!
乔任梁脸色剧变,立刻想要阻止:“小孩子吓坏了!胡言乱语!快带她去做心理疏导!”
但已经晚了。
恐惧是需要宣泄口的。刚刚经历了一场源自“内部”(被附身者指认)的恐怖审判,幸存者们的精神本就脆弱到了极点。此刻,一个更直观、更具体的“恐惧对象”出现了——那个强大到诡异、冷漠到不像人的女孩!
“对……我也想起来了……刚才好像有黑色的……东西……” “她一直那么冷静……太不正常了……” “难道她才是……” “怪物……”
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恐惧如同瘟疫般再次蔓延,这一次,目标直指凌昭!怀疑、恐惧、甚至带着一丝敌意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凌昭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些充满恐惧和怀疑的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微微冷了下来。
她讨厌麻烦。
更讨厌被苍蝇指着鼻子叫嚣。
乔任梁心急如焚,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一旦处理不好,很可能引发内部冲突,甚至被局里高层抓住把柄!
就在他试图再次强行解释压制的时候——
凌昭却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带着一种冰冷的、洞穿人心的力量:
“我吃了它,所以救了你们。”
“所以,你们现在觉得,我应该被它吃掉,或者和它一起消失,才算正确?”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恐惧的人,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他们的灵魂。
“你们是在审判我,还是在审判救了你们的事实?”
“或者说……”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你们只是需要一个新的‘怪物’,来承担你们无法消化的恐惧和……无能?”
“一群废物。”
几句话,如同剥开了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直指人心最不堪的软弱和迁怒!
那些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瞬间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啊,如果不是她,他们早就死在了怨灵的审判或者精神污染之下。现在安全了,反而因为无法理解她的力量而恐惧她、指责她?这何尝不是一种卑劣?
乔任梁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凛然。凌昭不仅力量可怕,她对人心弱点的把握也同样精准得可怕。
那个小女孩也被凌昭冰冷的目光吓得缩回了救援人员身后。
凌昭看向那个小女孩:“小妹妹,你的秘密我可全都看见了哦。”
小女孩被吓得哆哆嗦嗦,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一场潜在的危机,被凌昭以最直接、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强行扼杀。
她不再理会众人,走到墙角,抱臂坐下,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嗡嗡叫的虫子。
救援工作在一片微妙而压抑的气氛中继续。再也没有人敢对凌昭投去质疑的目光,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很快,所有幸存者都被护送离开。救援队伍也开始有序撤离。
乔任梁走到凌昭面前,心情复杂:“凌昭,我们该走了。”
凌昭睁开眼,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空旷破败的图书馆,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些依旧沉睡在无尽书架中的、承载着无数思想和故事的书籍。
“知识无罪。”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但这一次,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倦怠?
说完,她率先向着出口走去。
乔任梁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了。
她审判了怨灵,看穿了人心,但也同样……厌倦了这无止境的、因愚昧和恐惧而生的循环。
所谓的纯恶之局,有时并非源自多么强大的邪恶,而是根植于无法正视自身的弱小与卑劣。
而凌昭,她或许才是那个一直清醒地、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的……
审判者。
撤离的过程比进入时顺畅了无数倍,却也沉默压抑了无数倍。
没有了空间扭曲和诡异规则的阻碍,救援队伍沿着清理出的通道快速行进。幸存者们大多被担架抬着或相互搀扶着,脸上残留着惊恐过后的麻木与虚脱,偶尔有人偷偷看向队伍前方那个独自走着的、背影清瘦的女孩,眼神里立刻会被巨大的恐惧和敬畏填满,然后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
凌昭对身后的目光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步伐平稳,甚至比一些救援人员看起来还要轻松,只有微微苍白的脸色和偶尔轻蹙的眉头显露出她之前的消耗并非全无代价。
乔任梁、宋立、顾疏桐(搀扶着勉强行走的叶臻)紧跟在她身后,心情复杂难言。他们既是这次救援成功的功臣,也因为凌昭那非人的手段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境地。尤其是乔任梁,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回去后该如何汇报,才能既如实反映情况,又尽可能避免局里对凌昭采取更极端的措施。
通道的尽头,不再是那个后巷,而是直接连接到了诡异应对局提前建立好的、临时封锁的外部隔离区。刺眼的探照灯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大量穿着全套防护服的人员、医疗车、以及能量检测设备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