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遗憾
“可惜……没等到那个时候。她家后来就……搬家了。她走之前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也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护士站的方向,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
与此同时,护士站内。
“小雨,刚才怎么回事?那个病人你认识?”刚才探头询问的同事好奇地问道。
林小雨靠在护士台边,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清秀但带着疲惫的脸。她手里捏着一支笔,无意识地在记录板上轻轻敲着,眼神有些放空。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怀念,“认识。很久以前……住在我家隔壁的小弟弟。”
“小弟弟?他看着跟你差不多大啊。”同事有些疑惑。
“他就是比我小。”林小雨强硬地解释道,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苦涩又温暖的弧度
“刚才……他认出我了。我也认出他了。变化真大……要不是他叫我‘小雨姐’,还有那双眼睛……我都不敢认。”
“他刚才好像很激动?他不知道你在这儿?”同事八卦地问。
“是啊……”林小雨的目光变得柔和而充满感激,“他小时候……就是个傻乎乎的,但特别善良的孩子。”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极其珍贵的片段,“我们小时候还定了娃娃亲呢。可惜了我后来搬家了”
“为什么搬家了?”同事不解地问,“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提过老家不是这边的吗?”
“我爸妈出车祸了,没了劳动能力,也丢了工作”
“啊……不好意思,我……”同事有些紧张,她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林小雨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手指捏紧了笔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释然
“就是因为房租付不起了。我们才搬家了”
简单的几个字,道尽了当年的窘迫和无奈。
“那你爸妈……”同事战战兢兢地询问
“还是老样子。”林小雨的声音平静下来,“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不过现在好一点了,不用太担心”
“哦哦哦,那还好,那还好”同事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继续听林小雨讲下去
“车祸之后,爸妈没了收入,赔偿金大部分都用在治疗和后续康复上了。老房子是租的,房东看我们家这样,虽然没催,但我们自己……实在负担不起了。亲戚帮忙,才远走他乡,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一个更便宜的老小区。”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那段艰难的日子呼出去
“那……跟那个小弟弟有什么关系?他这么多年还没有忘记你啊”
同事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林小雨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感怀
“就是他啊!那个傻小子!”
她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心疼,“当年学校募捐,他表面上只捐了五块钱。可是……”
她的声音有些激动
“后来他偷偷跑到我家楼下,把我叫出去。塞给我一个厚厚的纸包,里面是……五万块钱!他说那是他‘给我的礼物’,是他攒的,让我一定要收下,别告诉他爸妈。”
林小雨的眼眶微微泛红
“我当时惊呆了!五万块!对一个初一的孩子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我死活不要,他急得都快哭了,硬塞给我,还说他爸妈不会发现的。后来……我当然知道那不可能是他自己的钱。”
她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没过多久,就听说他被他爸狠狠打了一顿,说是偷钱去打游戏了……我当时就明白了。”
她抬起头,看着同事,眼中泪光闪烁,“那小子……是偷了家里的钱给我!还硬扛着打也不说真相!”
护士站里安静下来,同事也动容了
“天啊……这孩子……”同事感叹道
“是啊,”林小雨擦了下眼角,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
“傻乎乎的,倔得像头驴。我当时心里特别特别过意不去,一直想着等家里情况好一点,一定要把那五万零五块钱还给他,还要好好谢谢他
可惜……后来我们就匆匆搬家了,断了联系。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他,还……病成这样。”
她看向输液区刘志杰的方向,眼神充满了关切和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
急诊大厅的灯光下,隔着一段距离和喧嚣的人群,两段尘封多年的往事在此刻交汇。一个关于少年笨拙却炽热的守护,一个关于少女铭记于心的感恩和遗憾
命运的齿轮在多年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开始转动。
……
陆子衿和李一鸣穿过拥挤的人群,目光急切地搜寻着。
“那边!”李一鸣眼尖,指向输液区的一个角落。
只见吴德正坐在一个塑料凳上,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旁边输液椅上的人
刘志杰蔫蔫地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也有些干裂。他裸露的手臂上挂着点滴,另一只手臂和脖颈处隐约可见一些未消的红疹。闭着眼睛,眉头难受地蹙着,呼吸似乎比平时粗重一些。
“德爷!阿杰!”陆子衿和李一鸣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担忧。
吴德闻声抬头,看到他们,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但眉宇间的忧虑未散:“你们来了。”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陆子衿立刻问道,目光落在刘志杰身上。
“急性荨麻疹,诱因不明,可能接触了什么过敏源。炎症反应比较重,引起了高烧和呼吸道轻微水肿,所以呼吸困难。现在用了抗过敏药和激素,烧在慢慢退,疹子也在消,呼吸顺畅多了。医生说观察一晚,没事明天就能回。”
吴德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声音带着疲惫
“吓死我们了!”李一鸣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随即看向刘志杰,“喂,阿杰!还活着吧?感觉怎么样?”
刘志杰费力地掀开眼皮,眼神还有些涣散,声音沙哑
“死不了……就是……浑身没劲……痒……”
他虚弱地抬起没打点滴的手,想挠脖子,被吴德眼疾手快地按住
“别挠!医生说了,越挠越厉害。”吴德语气严肃。
“快打完了,我叫一下护士”
吴德看了一眼吊瓶,对着室友们说道
“叫小雨姐!”刚刚还死气沉沉的刘志杰突然着急地喊道
“好好好,我叫我叫”
吴德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向护士站
陆子衿和李一鸣对视一眼,满脸疑惑:小雨姐?谁啊?
刘志杰虚弱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却亮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我青梅竹马……娃娃亲……
啥?!两人异口同声,瞪大眼睛
刘志杰还有娃娃亲?
李一鸣伸手摸了摸刘志杰的额头
完了,真烧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刘志杰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
滚蛋!是真的!
就在这时,吴德带着林小雨走了过来。
她戴着口罩,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和利落的动作,依然让刘志杰瞬间绷直了背脊
药快滴完了,我帮你拔针。
林小雨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指尖的动作却比平时轻柔了许多
她熟练地撕开胶布,轻轻按住刘志杰的手背,另一只手利落地拔出针头,再用棉球压住针眼
按一会儿,别急着松手。
她叮嘱道,目光却微微避开他的视线
刘志杰却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沙哑却坚定:小雨姐……
林小雨的手指微微一顿,睫毛轻颤,但很快恢复如常
好好休息,别乱动。
她收起用过的针头,转身要走,刘志杰却突然伸手,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角
等等……
林小雨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肩膀微微绷紧
整个急诊大厅的嘈杂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陆子衿和李一鸣都错愕地看着刘志杰的举动
刘志杰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林小雨的背影僵了一瞬,随即缓缓转过身,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微微泛红。
她沉默了几秒,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刘志杰笑了,随即松开了手,尽管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就好。
吴德、陆子衿和李一鸣站在一旁,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谁都没敢出声打断这微妙的氛围
“有事就叫我。”林小雨恢复了部分职业素养,但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带着对“熟人”的关照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你……好好养病,等好了……我们再聊。
刘志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星辰:真的?
林小雨点点头,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嗯,真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刘志杰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李一鸣终于忍不住了:所以……这到底什么情况?
刘志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
没什么……就是觉得,生病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陆子衿和李一鸣面面相觑:完了,真病得不轻。
刘志杰没理会他们的吐槽,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发誓——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