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卢方舟正在刘希尧、蔺养成遗留下的辎重堆放地。
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饶有兴致地查看这次买卖里最大的收获。
眼前的各种财物堆积如山，虽然粮食存量不多，显然在河南这里，即使流寇们也面临着补给问题。
但除此之外，各种金银细软、绸缎布匹、珠宝首饰倒是堆积如山。
更让他满意的是，流寇们还颇为贴心地将这些财物分门别类打包好。
整整齐齐地装在大车和木箱里。
到时候只需登记造册，直接拉走就行，简直太方便啦。
看着这些战利品，卢方舟的思绪不由得有些飘远了。
刘希尧、蔺养成不过是“革左五营”中的两部，其“辎重”已然如此可观。
那么如今势头最盛、蹂躏数省的李自成和张献忠两部。
他们所积累的财富和物资，又该是何等惊人呢？
一想到那可能的金山银海，他的心头就不由得一阵火热。
正因为沉浸在收获和未来的遐想之中。
所以他还不知道，自己麾下那两个惹祸精，又和开封守军起了冲突。
所幸，总兵张任学及时赶到了双方对峙的现场。
在迅速了解了冲突的起因后。
问清冲突缘由后，他看着卢家军将士们个个杀气腾腾、寸步不让的护食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他之前看常道立和卢方舟讨价还价时。
就知道这位宣府参将是个“死认钱”的主。
但没想到他手下的兵也是一个德性。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将主，就有什么样的兵！
他狠狠地瞪了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副将王绍禹一眼，心中暗骂道：
真是个蠢货！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你刚才也是站在城楼上，从头到尾看完了这群杀胚是如何砍瓜切菜般屠戮数万流寇的。
现在，居然还敢放纵部下不知死活地去抢他们的战利品。
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张任学强压下心中的无语。
当着双方士兵的面，严厉地斥责了王绍禹几句，随后下达了严令。
所有开封守军，严禁触碰战场上任何物品！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看管好投降的俘虏，维持好外围秩序，其他一概不准插手！
这场因战利品而起的小小纠纷，终于在张任学的弹压下得以解决。
……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这是卢家军外出追歼残敌的骑兵部队，凯旋而归了。
这支归来的骑兵立刻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这倒不全然是他们在马上的飒爽英姿。
主要是队伍中敢死营的出场方式，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吸引眼球的，也不全然是他们与汉人士兵不同的外貌，而是他们那独树一帜的“献俘”方式。
只见跑在最前列的敢死营骑士，每两名蒙古战士并肩疾驰，马蹄踏在地上发出整齐的“哒哒”声。
而每个战士手中都紧握着一根结实的套马索。
而索套的另一端，牢牢捆绑着的，是一个个狼狈不堪的俘虏。
那两根套马索因借着马力，被绷得笔直。
如同满弓之弦，硬生生地将捆在中间那名俘虏吊离了地面，悬空挂在两匹马之间的半空中。
那俘虏双脚无法沾地，全身的重量都寄托在紧绷的绳索上。
莫说挣扎，就连稍微动弹一下都极为困难。
只能像件货物般被拖吊着，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以这种独特方式被押送回场的俘虏，足足有二十几个。
打头的那对骑士，正是在草原立下战功、并正式获得军籍的阿古拉和巴根。
而被他们两人用套马索悬空吊着的那个灰头土脸的大人物，正是号称“改世王”的刘希尧！
此刻的刘希尧被悬在半空，早已失去了往日作为一方枭雄的威风。
只剩下屈辱、不甘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在空中徒劳地扭动、发出愤怒而不甘的嘶吼，心中有着一万个不服与后悔。
尽管他之前爆发出全部的凶悍和运气，奋力冲破了李树明骑兵的防线。
但随后追来的龙骧卫和蒙古敢死营，如同附骨之疽，追的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尽管他已经把所有扎眼的物件都扔了，但可能气场太强大了吧，后面的明军就是死追他……
当他最终绝望，甚至准备自刎以免落入明军手中遭受酷刑折磨时。
却被身后追兵精准抛来的套马索套了个正着，继而以这种极具羞辱性的方式被生擒活捉。
卢方舟看到敢死营这般别开生面的“献俘仪式”，也是颇感好奇，笑着走到了阿古拉和巴根的马前。
当他知道这种押送方式被他们称为“放风筝”，而他们两个放的风筝就是刘希尧时。
不由放声大笑，心情极为舒畅：
“干得漂亮！这么说来，大名鼎鼎的‘革左五营’。
如今就只剩下‘曹操’罗汝才那一根独苗了？哈哈！”
战场之上，自然是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
与得意洋洋、邀功请赏的赵德海及其敢死营相比。
李树明此刻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耷拉着脑袋，脸上满是羞愧与沮丧。
他牵马来到卢方舟面前，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地向主将请罪。
在刚才那场短暂的拦截战中。
他的骑兵营在面对狗急跳墙的刘希尧残部亡命冲击时，付出了死伤一百五十余人的惨重代价。
最终还让主犯险些逃脱。
这对于第一次单独带队的李树明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羞愧与自责让他此刻连抬头看卢方舟的勇气都没有，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卢方舟耐心听完了李树明、以及随后赶来的孙安仁和赵德海关于追击过程的详细禀报。
他看了看跪地请罪的李树明，又看了看那些同样面带羞愧、身上带伤的骑兵们。
并没有如众人预想那般大发雷霆、厉声责备。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上前扶起了李树明，沉声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对方是狗急跳墙的亡命之徒。
这次就当买个教训，回去后好好练兵，下次把场子找回来便是！”
李树明红着眼眶重重点头，心里既愧疚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