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舟对孙传庭客气,一是因其官职,更主要是源于对这位历史上的忠勇之臣最终悲剧命运的惋惜。
但这绝不代表他是个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尤其还是被贺人龙这等历史上以跋扈、反复无常着称的垃圾,当众指着鼻子辱骂!
他刚才早已通过对方身后那面“贺”字将旗,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这不就是那个骄纵不法、屡屡在关键时刻避战自保、出卖队友,最终被孙传庭设计斩杀的秦军毒瘤贺人龙吗?
卢方舟当即眼睛一瞪,原本挂在脸上那副谦逊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冷厉与凶悍。
他毫不客气地先骂了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狂吠!”
在孙传庭他们的惊愕的目光中,他根本不给贺人龙反应的时间,声音陡然拔高,继续厉声斥道:
“本将此行,乃是奉兵部、督师辅臣杨阁部亲令,持特遣专办手谕,有权临机决断,助剿天下流寇!
剿贼安民,乃天下官兵共责,何分彼此地域?
莫非这陕西地界的贼寇,只许你秦军剿得,我宣府将士就来不得?
剿灭了贼寇,便是坏了你的规矩?
这又是哪门子的混账道理!”
他语速极快,气势逼人,根本不容插话。
“至于战利品?
哼!此乃我宣府将士浴血奋战、击溃闯逆主力所获!
每一件都浸透着宣府儿郎的鲜血!
自然该由我军收缴处置,上报兵部核销功绩!
你若觉得不妥,自可上奏兵部,向杨阁老理论!
在此地咆哮军营,辱骂同僚,成何体统!
莫非以为我宣府军的刀,不够锋利,斩不得你这狂徒吗!”
说到最后一句,卢方舟已是横眉立目,杀气腾腾。
他身后不远处的卢家军众人,早已将贺人龙的污言秽语听得一清二楚。
个个早已怒不可遏,只是碍于军纪强忍着。
此刻一听主将发出如此强硬的斥责,早已按捺不住的罗火立刻心领神会。
猛地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准备接战!”
“铿!铿!铿!”
只是一瞬间,原本肃立的卢家军步兵阵列中,长矛瞬间齐齐放平,火铳手迅速举枪瞄准!
两侧游弋的骑兵如同听到信号的狼群,猛地散开,刀出鞘,弓上弦,瞬间摆出了冲击包抄的战斗队形!
全军动作整齐划一,迅捷如电,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一瞬间,一股如同实质般的凛冽杀气,猛地从卢家军阵列中冲天而起。
牢牢锁定了贺人龙及其身后的部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彻底吞噬。
其气焰之嚣张,反应之暴烈,令人瞠目结舌!
贺人龙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强硬,一言不合,顷刻间就是全军备战、刀兵相向的架势。
他被那扑面而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吓得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嘴巴如同被焊住了一般,紧紧闭着,一个字也不敢再往外蹦,甚至下意识地勒马向后退了半步。
孙传庭一开始听到贺人龙不管不顾地咆哮辱骂同僚。
也觉得此举太过失礼和跋扈,正欲开口训斥两句,缓和一下气氛。
可他万万没料到,这卢方舟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暴烈至此!
面对贺人龙的责难,非但没有丝毫退让解释,反而以更强硬、更凶悍的姿态直接顶了回来。
甚至不惜当场撕破脸皮,直接以武力进行威慑!
“都是一群跋扈嚣张的丘八!”
他既气恼这些人的跋扈,全然不把他这位巡抚放在眼里。
但与此同时,也被卢家军这瞬间爆发出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凌厉杀气给震撼到了!
孙传庭心中暗惊:
“好一群彪悍骄兵!
原先只觉得他们装备精良远超同侪,现在看来,这如臂使指的执行力和瞬间迸发的战意,才是其真正可怕之处!
这卢方舟,究竟是如何练出这等强兵的?”
眼见局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孙传庭不得不压下心中的震惊与不快,厉声呵斥道:
“够了!贺将军,卢将军!
大敌当前,岂容内讧!
都给本抚住手!成何体统!”
贺人龙正巴不得有个台阶下,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趁机缩回了本阵,脸色依旧苍白,心有余悸。
他此刻再也不敢逞强,只觉得刚才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毫不怀疑,自己刚才若是再敢多说半个字。
对面那个姓卢的疯子和他手下那些煞气冲天的兵,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朝他开火!
卢方舟见孙传庭出面,又见贺人龙已然怂了,便也轻轻一抬手。
卢家军将士见状,瞬间解除了战斗姿态,恢复了严整的戒备阵型。
但那冰冷的杀气却并未完全散去,依旧弥漫在空气中,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就在这尴尬而紧张的气氛下,南方烟尘再起,又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身形矫健。
正是临洮总兵曹变蛟,率领着麾下的骑兵赶到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