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卢方舟与部下,可不是在昌平城中干等朝廷圣旨的。
自率军退回昌平的第二日起,卢方舟便挑选了一批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的军官和士兵。
让他们深入到此前从清兵手中救回的百姓中去,做起了宣府中路的“宣传员”。
这些兵士大多是从宣府中路跟随卢方舟征战的老兵,对家乡的变化如数家珍,说起话来就格外有底气。
他们围坐在百姓中间,用平实的语言描绘着宣府中路的景象:
“乡亲们,咱们宣府中路虽说地处边关,可日子过得比你们家乡安稳多了!
要是你们愿意去那边当军户,卢大人说了,会给大家分田,那田是无偿给的,只要肯下力气种,年年都有收成!”
除了分田,兵士们还讲起了宣府中路的其他好处:
“我们那边税赋明白,该交多少、交什么,都写在告示上,绝不会有无耻官吏私加苛捐杂税。”
而最让百姓心动的,还是安全保障。
兵士们拍着胸脯保证:
“别的地方怕鞑子、怕乱匪,咱们宣府中路可不怕!
有卢大人的强军在,鞑子连宣府边墙都靠近不了,至于盗匪,早就被咱们清剿得干干净净,夜里睡觉都不用关门!”
关于卢家军的战力,这些百姓可是亲眼目睹了,那日卢家军是如何摧枯拉朽般击溃塔拜甲喇的,对于这点倒是深信不疑,纷纷点头称是。
在这人命贱如草芥的乱世,安全二字,对于刚刚从地狱边缘被拉回来的他们而言,有着无可比拟的吸引力。
只是,宣府中路当真如他们所言那般美好吗。
无偿分田的事,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听说过,难免还有些犹豫。
面对百姓的将信将疑,派去的宣传者们立刻开始了“忆苦思甜”,以身说法:
“乡亲们,我们可不是凭空胡说!
我们原先也是苦哈哈的军户,吃了上顿没下顿,若不是卢大人来了,给我家分了田,哪有如今的好光景?
现下宣府中路,但凡是踏实肯干的军户,家里谁没有自己的田!
就算一时半会儿田分不到跟前,也不打紧!
我们那边各处都在兴土木、开作坊,只要肯出力,找个活计养活一家老小,容易得很!”
如此一番生动而恳切的宣传下来,竟有超过八成的百姓动了心,纷纷表示愿意跟随前往宣府安居。
剩下的少数人,并非不向往富裕安稳,只是老家还有亲人牵挂,实在舍不得背井离乡。
对于这些人,卢方舟也早有安排。
士兵们好言劝慰他们不妨先随大队前往宣府暂避兵灾,待日后鞑子退去,天下稍安,再返乡寻亲不迟。
耗费数日功夫,终于初步稳定了人心,完成了大规模的动员。
卢方舟随即下令,除留下必要粮草外。
此次缴获的辎重物资以及这上万百姓,交由石文及其部下护送,先行前往龙门卫城安置,事毕后再尽快归队。
就在今日接旨之前,卢方舟正与麾下众将齐聚议事厅,研判一些近日送达的军情。
时至十一月底,各地战局愈发波谲云诡,新到的几份情报可谓喜忧参半。
好消息来自于塞外。
周天琪派人送来的情报称,经多方侦查,发现一直与之对峙,奇塔特领头的漠南蒙古联军,其兵力正在悄然减少。
究其原因,是草原各部落已到了“入冬收兵”的时节。
不少部落牧民急于返回牧场照料牛羊,不愿再跟着奇塔特在边境耗着。
周天琪据此判断,即便未能彻底击溃奇塔特联军,待十二月过后,草原大雪封路,蒙古联军必然会全部撤军。
届时草原一带就无需再留重兵防备,可将大部分骑兵调回关内。
这意味着,卢家军被牵制在塞外的大部分骑兵,很快便能抽身而出,得以南下投入关内主战场!
闻此讯,卢方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眼下他麾下以步兵为主的兵力结构,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的被动局面,终于有望得到根本性的扭转。
然而,其他的消息却不容乐观。
首先便是来自孙安仁派人送来,卢象升大营的情报。
前几日,宣府巡抚陈新甲已抵达卢象升军中。
刚一到达,便以“分兵御敌”为由,将卢象升麾下的宣大、山西各镇兵马再次拆分。
如今卢象升身边,只剩下杨国柱、王朴、虎大威三位总兵,以及宣府参将张岩所部。
各镇其余的参将、副将,连同他们麾下的兵力,全被陈新甲调走。
就连卢象升亲手组建的督标营,也被一分为二,最后只留下不到一千人跟随左右。
这个消息让卢方舟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无比。
表面上看,卢象升仍掌兵过万。
但按照历史的轨迹,接下来王朴会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杨国柱也会被调往别处。
等到巨鹿之战时,卢象升身边能依靠的,恐怕只有六千余人。
想到这里,卢方舟只能暗自祈祷,自己提前安排潜入卢象升军中的孙安仁,能在最危急的关头,护得这位督师杀出重围,觅得一线生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