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布没有等来喀尔喀援军,等来的却是身后码头方向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当周天琪率领的铁骑,从洞开的通州南门如决堤洪流般涌出,直扑近在咫尺的码头时,驻守在那里的几百名镶红旗清兵完全懵了。
通州城易主的速度太快,杀进城的卢家军的攻势太过凌厉狠辣,竟连一个从城中逃出报信的清兵都没有。
以至于旁边的码头上的镶红旗清兵,对身后城池,已然换旗易主的情况浑然不觉。
他们原本还翘首以盼,以为是章京大人终于率兵来援,谁曾想,等来的却是卢家军雪亮的长刀和滚滚的铁蹄!
“杀!”
周天琪马槊所指,他身后的骑兵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就撕裂了码头清兵仓促组织起的薄弱防线。
这些留守的清兵本就不是甲喇内最精锐的战兵,又事起突然,面对气势如虹的卢家军精骑,毫无还手之力!
砍杀声、惊呼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周天琪并不恋战,他的目标是要驱赶这些溃兵,去冲击纳尔布!
“驱赶他们!往蒙古人的军阵冲!”
周天琪大声下令后,卢家军骑兵立刻改变战术,驱赶着惊恐万状的溃兵,像驱赶一群受惊的牲畜,朝着纳尔布的后方席卷而去。
卢方舟远远看到,自家骑兵在纳尔布的后方出现后,也立刻下令全军进攻
原本严阵以待的卢家军瞬间由静转动,中军步炮协同,稳步向前推进,两翼骑兵则开始包抄迂回。
冲在最前面,下手最狠、攻势最猛的,正是由赵德海率领的敢死营!
这些已然融入卢家军体系的前蒙古战士,此刻面对昔日的同族,下手比任何人都要狠辣无情。
他们又太了解蒙古骑兵的战法和弱点了,冲杀起来专攻软肋,毫不留情。
纳尔布先是后方被镶红旗的溃兵冲得七零八落,紧跟其后的周天琪又狠狠捅上一刀。
同时,正面又遭到卢家军步兵的压迫,侧翼被敢死营猛烈夹击,瞬间就陷入了被四面合围的绝境。
纳尔布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手中弯刀疯狂挥舞,拼命想要杀出一条生路。
他身边的蒙古兵也深知落入这些“叛徒”手中的下场,个个迸发出惊人的悍勇,竟真的在卢家军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小小的缺口。
“冲出去!往南!”
纳尔布甚至来不及看清有多少部下跟上,一夹马腹,伏低身子,朝着缺口外狂奔。
数百名侥幸跟上的蒙古骑兵紧随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南方亡命狂奔,将震天的喊杀与同伴的哀嚎抛在身后。
周天琪与赵德海岂肯放过,在后紧追不舍,一时间,通州以南的旷野上,上演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在追出十数里后,蒙古人和汉人,在马术上的差距便显现出来。
单论控马之术与长途奔袭的耐力,生长于马背的蒙古人确实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
周天琪麾下的骑兵营将士虽然作战勇猛,但骑术终究稍逊一筹,逐渐被纳尔布拉开了距离。
但敢死营却如同附骨之蛆,死死咬在纳尔布溃兵的后面。
他们不仅骑术精湛,更深谙草原追袭之道,并不急于立刻贴身肉搏,而是分成数股灵活穿梭、包抄,不断用精准的骑射消耗着逃亡者。
一支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后方和侧翼不断射来。
纳尔布的部下不时有人中箭落马,发出短促的惨叫声后,便被奔腾的铁蹄淹没。
逃亡的蒙古兵也曾试图回身射箭阻敌,但敢死营的战士们在马背上做出各种规避动作,或是用小巧的圆盾格挡,让他们的反击没有什么效果。
被这种深谙自身战法的同族追击,更加深了纳尔布溃兵的绝望。
纳尔布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落马声,心都在滴血,对身后那些紧追不舍的“叛徒”恨得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终于,在越过一道缓坡拐弯时,纳尔布的运气用尽了。
一支不知从哪里射来的箭,带着巨大的力道,狠狠钉入了他坐下骏马的后臀!
战马疼的发出一声长嘶,前蹄猛地扬起,随即在高速奔跑中一个跳跃,将反应不及的纳尔布狠狠摔了出去!
这一下摔得极重,纳尔布只觉得天旋地转,筋骨欲裂,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无法爬起。
已经晋升为百户的阿古拉,看到这个身穿札兰章京盔甲的家伙落马,眼中厉芒一闪,猛地加速冲上前去。
不等纳尔布摸到掉落在旁的弯刀,阿古拉在马上扔出套索,准确地套在纳尔布脖子上,借着马势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纳尔布捂着脖子,再次重重的摔在地上后,几名敢死营战士已跳下马,一拥而上,用牛皮绳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主将被擒,残余的蒙古骑兵更是魂飞魄散,再也不顾方向,四散逃窜。
赵德海又追了一阵,最终只有几十个蒙古兵仗着马快,侥幸逃走了。
阿古拉勒住战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脸上沾满泥土和血污,被捆地像一个大粽子的纳尔布。
纳尔布抬起头,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盯住阿古拉,用蒙语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你们这些长生天唾弃的叛徒!
你们给明人做走狗,屠杀自己的族人!你的灵魂永世不得回归草原!
我诅咒你!诅咒你们这些背叛祖先的懦夫,死后被野狼啃噬,尸骨无存!”
阿古拉静静地听着,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波澜,他冷笑着用蒙语道:
“你骂我是叛徒,给明人做狗,但卢大人至少给我们的族人带来了更好的生活,给了我们尊重!
所以,我们愿意为了族人、为了荣耀而战!
而你自己呢?你不是一样给满洲蛮子做狗,而且还是一条随时可以丢弃的看门狗!”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到了纳尔布的痛处,他脸色变得一片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