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舟给的半炷香时间,慢慢地一点点过去。
墙头上,绝大多数的私兵护院们,在龙骧卫那沉默的杀气和迅雷炮口威压下,早已魂飞魄散,握着兵器的手满是冷汗,眼神交流间,投降的意愿已然明确。
有人甚至偷偷将弓弩放下,只等有人带头,便立刻跪地求饶。
然而,那位对范家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此刻却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在几十名范永斗豢养的死士护卫下,在墙头声嘶力竭地弹压:
“都不准退!谁敢言降,立斩不赦!”
“对面是明军!他们不敢真开炮!不然就是造反了!他们是吓唬我们的!这是范家祖宅,坚不可摧!只要守住,朝廷的援兵迟早会到!都给我顶住!”
“只要你们能守住,老夫在这里替老爷承诺,事后每人赏银百两!”
他身边的数十个死士更是眼神凶戾,手持利刃,恶狠狠地盯着那些意欲投降的护院,刀刃上反射的寒光带着死亡的威胁。
在积威和重赏的双重作用下,墙头的私兵们陷入了挣扎,也没人敢在此时做出头鸟,一时竟然僵住了。
他们只能忐忑不安地握着冰冷的兵器,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墙外,卢方舟冷漠地看着墙头那短暂的骚动与随之而来的死寂,以及那依旧在垛口后隐约闪现的、试图张望和抵抗的身影。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冥顽不灵。”
他右手猛地挥下:
“不必再等了!开炮!强攻!”
听到他的话,霍伟大吼一声:
“放!”
“轰!轰!轰!轰!”
四门早已瞄准多时的迅雷炮几乎同时发出怒吼!
炮口喷出炽烈的火焰和浓烟,四颗沉重的实心铁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狠狠地砸向包着铁皮的朱漆大门!
如此近的距离,四颗铁弹自然全部砸在门上!
“砰!咔嚓——!”
在狂暴的冲击力下,炮弹穿透铁皮、砸碎了大门以及后面的门闩,余势还把门后面堆砌的巨石也砸的碎片飞起!
一个巨大的缺口,伴随着弥漫的烟尘,赫然洞开!
炮击的轰鸣声尚未完全散去,训练有素的炮手们已经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快速装填。
他们退出炽热的子铳,填入新的、早已备好的子铳,动作一气呵成!
接着炮口微微抬高,对准了墙头那些因为大门被轰开而惊骇欲绝、却仍在死士逼迫下试图张弓搭箭、举起火铳的身影。
“放!”
“轰隆隆!”
这一次,炮口喷射出的是死亡的暴雨!无数铅子、铁珠组成的霰弹,如同狂风暴雨般覆盖了大门两侧的墙头!
“啊—!”
“我的眼睛!”
“救命啊!”
惨叫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鼓噪。
霰弹之下,人体如同脆弱的布偶,被轻易地撕裂、打穿,鲜血和碎肉溅满了青灰色的墙壁。
许多人瞬间被打成了筛子,惨叫着从墙头栽落。
几乎在炮声响起的同时,一些早已蓄势待发的龙骧卫猛地催动战马。
他们瞬间冲刺到距离高墙仅十几步的距离,借助马匹冲刺的惯性,手臂奋力一挥!
数十枚黑乎乎的手榴弹划着弧线,越过墙头,落入了墙后的人群之中!
“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在墙头墙后响起,破片四射,大火蔓延,将范家私兵们的抵抗意志彻底炸得粉碎!
“这些官军不是人!是阎王!是阎王啊!”
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后,幸存的私兵们再也顾不得什么范家,什么死士,发一声喊,丢下兵器,如同无头苍蝇般哭喊着向墙下逃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杀!”
冷酷的命令从谷一虎口中吐出。
五百龙骧卫中,一半人利落地翻身下马,他们左手提铳,右手抽出各种兵器,与卢方舟的二百亲卫汇合,如同红色的铁流,从那被火炮轰开的缺口,汹涌地冲入了范家祖宅!
因为这些人没有在限定时间内投降,甚至还试图抵抗,所以在卢家军眼中,此战是没有俘虏的。
“降了!我们降了!”
一些逃下墙头又在内院撞上大军的私兵,眼见煞神降临,慌忙丢下武器,跪地磕头,涕泪横流地求饶。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骑铳喷出的的火焰和冰冷刀锋地无情的劈砍!
“轰!噗嗤!咔嚓!”
骑铳轰鸣声、利刃入肉、砍断骨骼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些平日里在介休耀武扬威、欺压良善的范家私兵,在这些真正的战场百战精锐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只只羔羊。
龙骧卫和亲卫们数人一组,配合默契,无论是跪地求饶的,还是试图转身逃跑的范家私兵,在他们手下被尽数屠戮一空!
鲜血如同溪流般在青石板路上蔓延,在低矮处汇聚成一洼洼触目惊心的猩红。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垂死的哀嚎与绝望的惨叫,在范家华丽的亭台楼阁间回荡,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龙骧卫和亲卫们踏着血泊,一步步向着范家内宅的核心区域推进,所过之处,只留下遍地尸体残骸。
范家祖宅,这座百年堡垒,此刻已彻底沦为血腥的屠场。
……
老管家那声“他们马上杀进来了”的凄厉哭喊,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范永斗心中仅存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瘫在太师椅上,身体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全部的骨头,只剩下松垮的皮囊。
他呆坐了半晌,浑浊的老眼空洞地望着屋顶精美的雕梁画栋,那里曾象征着范家数代人的荣耀与富贵,此刻却即将倾覆。
终于,范永斗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目光扫过眼前每张都写满恐惧的脸。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绝望的叹息:
“都听着!
从现在起,不准再有任何反抗!所有人,放下兵器!”
他目光转向那几个依旧手持利刃、满脸戾气的家族死士,无力地挥了挥手:
“……你们也放下吧。”
死士们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但在范永斗那死灰般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哐当”几声,将刀剑扔在了地上。
“所有人……”
范永斗挣扎着,在儿子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所有范家子弟,妻妾儿孙,仆役丫鬟……都跟着我出去……去跪迎定北伯……”
“只盼能用我范家这百年积累的所有资产,换他卢方舟高抬贵手,能给我范家留下一丝血脉延续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