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湖心,孤岛如墨。
沈月儿与白玉京踏足之地,并非寻常土壤,而是一种仿佛被墨汁浸透、又掺杂着无数细碎晶砾的怪异地面。脚踩上去,并非松软,反而传来一种硬中带脆,却又隐隐吸附鞋底的粘腻之感,仿佛踏在了某种巨大生物尚未完全凝固的凝血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能量气息,并非天地灵气的清新华美,而是混杂着血腥、腐败、以及一种尖锐刺骨的异界芬芳。这股气息无孔不入,试图钻入每一个毛孔,撩拨着体内真元的躁动。沈月儿周身混沌真元自发流转,如同一层无形的滤网,将那侵袭而来的异种能量或吞噬、或排斥,牢牢护住己身。她侧目看向白玉京,后者依旧是一袭白衣,在这昏暗污浊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纤尘不染,仿佛所有污秽在靠近他时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拂开。
“好浓的‘源毒’。”白玉京轻声开口,那双狐狸眼中少了平日的戏谑,多了几分凝肃,“此地源晶矿脉活性极强,已近乎‘活物’,其在生长、辐射过程中,会自然析出这种侵蚀性极强的能量,寻常武者在此,不需一时三刻,便会真元污染,经脉溃烂而亡。”
沈月儿微微颔首,她指尖一缕混沌真元逸出,如灵蛇般探入前方昏暗的雾气中。只见那雾气与混沌真元接触的边缘,发出细微的“滋啦”声响,仿佛冷水滴入热油,一丝丝黑气被迅速瓦解、吞噬,她那缕真元反而似乎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我的混沌真元,似乎对此地能量颇为克制。”
“相生相克罢了。”白玉京目光扫过四周,这里并非天然岛屿,更像是以人力(或者说非人力)将湖底矿脉的核心部分强行堆积、塑造而成。嶙峋的怪异晶簇随处可见,它们形态扭曲,内部仿佛有粘稠的暗色光华在缓慢流淌。一些晶簇下方,隐约可见森白骨骼,有人形,亦有兽状,皆被晶簇贯穿、包裹,仿佛成为了它们生长所需的养料。“你的真元能克制它们,同样,对它们而言,你这身真元也是无上的滋补,甚至可能是……钥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月儿一眼。
沈月儿心中一凛,明白白玉京意指她“钥匙”的特殊身份。她深吸一口气,将灵觉最大限度铺开。混沌真元赋予她的感知远超同阶,此刻,她“听”到了这片岛屿的“声音”——那不是风声水声,而是无数细碎、混乱、充满渴望与痛苦的意识碎片,源自那些被吞噬融合的生灵,也源自矿脉本身那股懵懂而贪婪的意志。
“左边。”沈月儿忽然低语,身形如烟,悄无声息地向左前方一片尤为高大的晶簇林掠去。白玉京如影随形。
穿过一片如同怪诞森林般的巨大晶簇,眼前景象豁然一变,竟出现了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洞口。洞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破开,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暗红色光芒从洞内深处透出,那股带有异香的源毒气息于此地达到了顶峰。洞口两侧,倒着几具尸体,衣着并非暗月标配的黑袍,而是粗糙的皮甲,身体干瘪,精血仿佛被彻底吸干,唯有眼眶中竟生长出细小的、如同红宝石般的晶粒,显得诡异无比。
“矿工?还是……试验品?”沈月儿蹲下身,指尖隔空拂过一具尸体的眼眶,那些细小红晶微微颤动,竟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吸力,试图汲取她的生机。“他们在利用活人催化矿脉,或者……试图让矿脉与活人融合?”
话音刚落,洞口深处的红芒骤然波动了一下,一股暴戾、凶悍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出!伴随着一声非人的嘶吼,一道庞大的黑影从洞内猛扑出来!
那并非人类,而是一头体型远超常理的巨狼!它的皮毛并非毛发,而是覆盖着一层暗沉如铁的鳞甲,鳞甲缝隙间有暗红光芒流转。一双狼眼赤红如血,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欲望。最骇人的是它的利爪和獠牙,竟完全由暗红色的源晶构成,闪烁着无坚不摧的寒光。它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达到了宗师初期,而且极其狂暴不稳定。
“源晶活体……而且是被刻意培育出的战斗兵器!”白玉京眼神一冷,“看来屠千山在此地,弄出了不少恶心玩意。”
那源晶巨狼显然将两人视作了入侵的猎物,后足蹬地,地面晶砾飞溅,带着一股腥风直扑站在稍前方的沈月儿!速度快得惊人!
沈月儿临危不乱,她早有戒备。面对巨狼扑击,她不退反进,身形如柳絮般轻盈一侧,间不容发地避开了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晶爪。同时,她右手虚握,那根看似普通的“藏锋”烟杆出现在手中,体内混沌真元奔涌,烟杆尖端亮起一抹混沌之色,不显光华,却带着瓦解万物的意韵,精准地点向巨狼的肋下!
“嗤——!”
烟杆与鳞甲接触,没有金铁交鸣之声,反而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入了牛油。那坚硬的、被源晶能量浸润的鳞甲,在混沌真元面前竟不堪一击,瞬间被蚀穿一个小洞!混沌真元侵入其体内,巨狼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扑击的动作瞬间变形,庞大的身躯踉跄撞向旁边的晶簇,咔嚓嚓撞碎了一大片。
然而,那被混沌真元侵入的伤口处,暗红光芒剧烈闪烁,竟试图包裹、消磨那缕异种能量,虽然速度极慢,却显示出其顽强的生命力。巨狼甩了甩头,赤红双眼中的疯狂更盛,似乎疼痛更加刺激了它的凶性。
“普通的攻击效果有限,它的核心被源晶保护,恢复力极强。”白玉京在一旁并未出手,而是冷静地点评,“你的真元虽能伤它,但消耗不小。试试攻击其能量节点,或者……直接摧毁它的核心。”
沈月儿明悟,身形再动。她不再与巨狼硬碰硬,而是施展出精妙绝伦的身法,如鬼魅般环绕巨狼游走。“藏锋”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命中巨狼关节、颈侧等能量流动最为旺盛之处。混沌真元所至,鳞甲消融,能量脉络被切断,巨狼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迟滞、混乱起来,嚎叫声也带上了几分焦躁。
它疯狂挥爪,晶爪撕裂空气,带起一道道暗红色的锋锐气劲,将周围的晶簇切割得支离破碎。但沈月儿总能于方寸之间挪移闪避,她的身法融合了现代格斗的发力技巧与此世武学的玄妙,兼具效率与美感。
终于,在巨狼一次全力扑击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沈月儿眼中寒光一闪。她身形陡然拔高,如鹞鹰腾空,旋即头下脚上,俯冲而下!“藏锋”烟杆收敛了所有光芒,将全部混沌真元凝聚于一点,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锐不可当的尖刺,直贯巨狼顶门——那是它全身能量最为汇聚,也可能是核心所在之处!
“噗——!”
一声闷响。巨狼庞大的身躯猛然僵直,随即剧烈抽搐起来。它体表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明灭,最后如同烧尽的炭火般骤然黯淡。那赤红的双眼也失去了神采,变得灰暗。紧接着,它那由源晶构成的利爪和獠牙开始出现细密裂纹,最终“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砸在地上,再无声息。
沈月儿轻盈落地,气息略有不匀。解决这头源晶巨狼,对她而言也算不上轻松,主要是其防御和恢复力太过棘手,若非混沌真元特性特殊,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不错,对力量的运用越发纯熟了。”白玉京踱步上前,看了一眼巨狼的尸体,“看来这晶核岛,比预想的还要热闹。屠千山这是把这里当成他的妖兽巢穴了。”
沈月儿平复着体内略微激荡的真元,目光投向那不断涌出暗红光芒的洞口深处,仿佛能感受到其中隐藏的更多、更强大的气息,以及那道如同凶星般蛰伏的暴戾存在——蚀骨狼,屠千山。
“这才只是开胃小菜。”她轻声道,语气平静,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走吧,白狐先生,让我们去会会这位‘七月’之一的真正手段。”
两人身影再度投入那幽深如同巨兽咽喉的洞窟之中,只留下原地逐渐失去光泽的源晶巨狼尸体,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余波,预示着更加惨烈的风暴,即将在这湖心孤岛的核心之地爆发。
(第16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