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公路上,两辆车一前一后,沉默地碾过破碎的沥青与丛生的杂草。前方是经过潘妮初步外部修复、略显斑驳但依旧坚固的银黑色房车,后方则跟着一辆荆襄基地赠送的、经过军用改装的深绿色越野车,车身布满尘土,却难掩其彪悍的气息。
车队刚刚驶离荆襄基地的势力范围,将那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正在废墟上艰难重建的巨城抛在身后。
潘妮的车厢内,气氛相较于之前的死寂与沉重,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舒缓,但核心的忧虑并未散去。
医疗舱的指示灯稳定地亮着绿色,苏清月安静地躺在其中,生命体征平稳,但意识依旧沉沦。旁边的简易床铺上,慕容雪盖着薄毯,呼吸微弱却均匀,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维持着那一点微光,周沐风刚刚为她擦拭过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沈婉清坐在靠近医疗舱的软椅上,身上盖着一件薄外套。她苏醒已有一段时间,Lv4中期光系异能带来的磅礴生机以及【圣愈领域】的被动效果,正持续滋养着她虚弱已久的身体,也让车厢内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一种如沐春阳般的温暖与舒缓,连带着伤口愈合和精神疲惫的恢复都加快了几分。
她微微侧头,目光掠过医疗舱里的苏清月,又落在慕容雪苍白的脸上,最后看向守在一旁、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疲惫与担忧的周沐风,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心疼与感激。
朱莉娜坐在驾驶位(潘妮处于辅助驾驶模式),苏清瑶则挨着沈婉清,小声地、详细地向她讲述着她昏迷后发生的一切。从尸潮总攻的惨烈,到慕容雪如何燃烧本源锁定丧尸王,再到周沐风组建斩首小队毅然出击,以及最后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还有她自己重伤垂危被送入潘妮急救,周沐风不惜代价兑换【生命精华滴露】为她续命,以及最终,周沐风如何拒绝了基地的极力挽留,选择带着她们这些“拖累”继续上路,前往雍州寻求希望。
“……沐风哥为了我们,拒绝了荆襄基地指挥官的所有条件。他说,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都不能少。”苏清瑶的声音带着哽咽,也带着无比的骄傲,“婉清姐,你不知道,当时你情况恶化,沐风哥的样子有多吓人……还有雪儿姐,她……”
沈婉安静静地听着,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击在她的心坎上。她能想象那场战斗的残酷,更能体会到周沐风在当时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与内心的煎熬。他不仅要在外部抵御强敌,还要在内部支撑起所有人的希望。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周沐风。他正低头检查着慕容雪输液管的流速,侧脸线条紧绷,眼神专注而沉凝。那份沉默的守护,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我知道了。”沈婉清轻轻开口,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病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辛苦你们了,也……苦了沐风了。”
周沐风闻声抬起头,对上她水光潋滟却格外清明的眸子,微微摇头:“你醒了就好。感觉怎么样?领域的力量能自如控制吗?”他更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和新增的能力,这关乎整个团队的生存底线。
“感觉很好,从未有过的好。”沈婉清尝试调动了一下体内的光能,一层柔和而不失辉煌的金色光晕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将整个车厢笼罩在内。在这光晕中,所有人都感到精神一振,连呼吸都变得更为顺畅。“圣愈领域似乎能被动生效,主动激发的话,范围和效果应该会更强,对恢复伤势、净化负面状态有奇效。只是消耗也不小。”
“足够了,这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周沐风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实的欣慰。一个强大的治疗者,尤其是拥有范围性持续治疗能力的治疗者,在末日中的价值无可估量。
这时,潘妮的合成音响起:“master,接收到来自荆襄基地医疗部的加密通讯请求,指名婉清小姐。同时,后方越野车发来信号,询问是否需要中途休整。”
车厢内安静了一瞬。
沈婉清深吸一口气,看向周沐风:“沐风,帮我接通基地的通讯吧。有些事,我需要做个了结。也让车队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停下,我有些东西要交给基地。”
周沐风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点了点头:“潘妮,寻找附近安全点位临时停靠,接通基地通讯。”
几分钟后,车队在一处高速路废弃服务区的停车场停下。周围游荡的零星丧尸尚未靠近,便被越野车上射出的精准冰锥或地下钻出的尖锐地刺(苏清瑶的能力)轻易清除。
通讯屏幕亮起,出现了荆襄基地医疗部负责人那张焦急又带着敬意的脸:“沈小姐!太好了,您真的醒了!您的身体状况如何?我们监测到您离开前生命能量波动极其惊人……”
“李主任,我很好,谢谢关心。”沈婉清对着屏幕,语气平和却带着距离感,“我的异能有了突破,现已无大碍。”
“那真是万幸!沈小姐,您……”李主任脸上露出恳求之色,“基地伤亡惨重,医疗力量捉襟见肘,无数伤员亟待救治。您拥有如此强大的治疗能力,能否……能否请您回来?指挥官阁下说了,只要您愿意回来,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您将是荆襄基地的恩人!”
这番恳切的话语,通过车厢内的扬声器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朱莉娜撇了撇嘴,没说话。苏清瑶则紧张地看着沈婉清。
周沐风沉默地站在一旁,他没有出声干涉,这是属于沈婉清自己的决定。但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
沈婉清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医疗舱里的苏清月,看过昏睡的慕容雪,看过脸上写满关切的苏清瑶和朱莉娜,最后,她的目光与周沐风担忧而信任的眼神相遇。
她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李主任,我很感激基地在我重伤时提供的救助,也深切同情所有伤员的痛苦。”她的声音温柔,却蕴含着不容动摇的力量,“但是,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沈小姐,这里真的有成千上万的人需要您!您的能力可以拯救无数生命!”李主任急道。
“是的,我的能力或许可以拯救很多人。”沈婉清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却又清晰地划定了界限,“但我的选择是,留在我的团队身边。我的哥哥在这里,我的家人在这里,她们更需要我。”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而且,我相信,留在沐风身边,跟随他的脚步,我们未来所能拯救的,或许远不止一个荆襄基地。他的身上,承载着更大的可能性和希望。追随他,守护他,就是我现在认定的、能拯救最多人的道路。”
这番话,说得清晰而决绝。不仅是对屏幕那头的李主任说,更是对车厢内所有同伴,尤其是对周沐风的宣告。
周沐风握紧的拳头悄然松开,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沉甸甸的责任感。
屏幕那头的李主任似乎被这番话语震撼,一时语塞。
沈婉清语气放缓,继续说道:“我虽然不能留下,但我可以将我的一些治疗心得、针对各种常见创伤和感染的最有效处理手法、以及利用现有条件下最大限度保持无菌环境的护理要点整理出来,留给你们。这或许比不上我的异能直接,但如果能推广开来,应该能显着降低伤亡率和感染率。这,是我能为荆襄基地做的最后一点事。”
李主任闻言,脸上闪过巨大的失望,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一位强大治疗者的经验笔记,其价值同样无可估量!这确实是眼下最务实、也可能惠及最多人的帮助!
“这……太感谢您了,沈小姐!荆襄基地永感大恩!”李主任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请给我一点时间整理。”沈婉清微微颔首。
通讯暂时中断。
沈婉清立刻看向周沐风:“沐风,有纸笔吗?或者潘妮的记录功能……”
“用这个。”周沐风直接从系统空间取出一台崭新的平板电脑和触控笔——这是之前物资兑换时顺手留下的,“直接录入电子版,方便传输也更清晰。”
“好。”沈婉清接过平板,立刻沉浸其中,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滑动、书写、绘制简图。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她,让她看起来专注而圣洁。她将过去积累的医学知识、末世后处理各种伤病的实战经验、以及光系异能辅助治疗的一些浅显窍门(更深层的涉及异能本源,无法传授),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其中。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触控笔划过屏幕的细微沙沙声。朱莉娜降低了车速,让潘妮行驶得更加平稳。苏清瑶在一旁默默地为沈婉清递上温水。
约莫一小时后,一份图文并茂、条理清晰、涵盖了从清创缝合、骨折固定、抗感染用药(标注了可寻找的替代草药)、到简易隔离护理操作规范的“末日战地医疗指南”初步完成。
沈婉清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将其传输给了等待已久的李主任。
通讯再次接通,李主任快速浏览着传回的文件,脸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太详细了!沈小姐,这……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我代表全体医疗人员和伤员,再次感谢您!”
“不必客气,希望它能真正帮到你们。”沈婉清露出一抹淡淡的、疲惫却释然的笑容,“祝荆襄基地早日重建,祝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通讯最终切断。
沈婉清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连续的精神高度集中和能量输出(维持领域同时高效工作)对她刚刚恢复的身体是不小的负担。
周沐风立刻上前一步扶住她:“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累。”沈婉清靠在他的手臂上,摇了摇头,仰起脸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沐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无论前面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我会用我的力量,守护好你,守护好这个家。雪儿和清月,我们也一定会把她们救回来。”
周沐风看着她苍白却写满坚毅的脸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收紧手臂,给予她支撑,重重点头:“嗯,我们一起。谢谢你,婉清。”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彼此的信任与羁绊早已在生死之间淬炼得坚不可摧。
苏清瑶眼圈微红地走过来,挽住沈婉清的另一只胳膊:“婉清姐,欢迎回来!”
驾驶位的朱莉娜通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哼了一声:“总算又有个靠谱的醒着了。不然天天对着两个睡美人和一个火暴丫头,闷也闷死了。”
“莉娜姐!”苏清瑶立刻抗议地瞪向驾驶位。
车厢内,久违的、略带一丝酸涩却无比温暖的生机,开始悄然流淌。
沈婉清的回归与坚定,如同给这支历经磨难的小队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强心针。圣洁的光辉笼罩着房车,也照亮了前方未知的、通往雍州的漫漫长路。
她知道,她的战场不在高大的城墙之内,而在这辆移动的房车里,在这个男人身边。这里,才是她的救赎之地,也是她信念所系的未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