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看见三支队伍站在昆仑虚外坪。尘烟还未散尽,他们已列阵完毕。为首的三人目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我身上。我抬起手,把仙缘镜贴在胸口。镜面发烫,像是能听见我的心跳。
“司音。”持剑的南陵少主开口,“我们来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所在的位置。这个动作耗尽了力气,手臂立刻垂了下来。但我必须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还在守着阵枢。
叠风趴在地上,半边身子都是血。他听见声音,挣扎着抬起头,断剑拄地,勉强撑起身体。他看向新来的弟子们,声音沙哑:“听她的。她知道怎么打。”
我闭上眼,将最后一丝神识沉入仙缘镜。心头血顺着指尖流进镜背纹路,金色光芒缓缓亮起。镜面浮现出全场画面:鬼族士兵排列混乱,但仍有战力;厉魇跪在地上,右臂焦黑,体内残余鬼气正沿着经络游走,试图重组符印。
我知道他想逃。
我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镜光扫过每一个鬼兵的身体,锁定他们左肋第三脉的位置——那是鬼气循环的关键节点。只要击中此处,他们的力量就会中断。
我张嘴,声音微弱却清晰:“三人一组,攻其左肋第三脉,破其鬼气循环。”
话音落下,没人动。
我睁开眼,看见南陵剑宗的弟子互相看了一眼,眼中满是迟疑。他们不远万里赶来,却见下令的是一个靠在石柱上的伤者,手里只有一面破旧铜镜。谁会信?
叠风猛地咳出一口血,抬手将断剑插进地面。他抬头看着那群人,一字一句地说:“她是司音。五万年来,唯一能在星罗剑阵中找到生门的人。你们若不信她,就站到那边去,别挡路。”
这话一出,南陵少主眼神变了。他收剑入鞘,抱拳行礼:“请示下。”
我点点头,再次催动仙缘镜。镜光如丝线般升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幅透明战图。图中红点代表鬼族,蓝点是我方人员,移动轨迹实时更新。我在图中标出三处重点区域。
“南陵剑宗走西北弧线切入,玄冥阁封后路,云台观以赤旗镇压鬼气升腾之眼。”
南陵少主看懂了图,立刻转身下令。三十六名弟子迅速分组,脚步整齐划一。玄冥阁长老亲传弟子取出一面黑幡,插入地面;云台观护法展开赤旗,旗面翻卷,发出猎猎声响。
厉魇察觉不对,想要起身。但他刚一动,仙缘镜便映出他体内鬼气的波动。我立刻指向图中一点:“现在!打他右肩旧伤!”
南陵少主率先冲出,剑光如电。两名同伴紧随其后,一人牵制,一人突袭。三人配合默契,直逼厉魇侧翼。厉魇怒吼,左手凝聚黑焰拍出,却被玄冥阁的黑幡吸走大半力量。云台观的赤旗同时落下,一道红光镇压在他头顶,压制了他的反应速度。
就是这一瞬。
南陵少主的剑尖刺入他右肩伤口,深入三寸。厉魇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挑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挣扎着要爬起,却发现左腿开始发黑——那是鬼气逆流的结果。
“继续。”我在阵台上低声说,“不要给他结印的时间。”
三支队伍立刻推进。南陵剑宗专攻鬼将,玄冥阁封锁退路,云台观则负责清剿散兵。昆仑虚弟子也重新集结,从四面八方杀出。原本混乱的防线,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厉魇终于意识到局势失控。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又抬头看我,眼里全是恨意。他伸手摸向怀中,想取出最后一片破界符碎片。
我早有准备。
仙缘镜瞬间映出他动作的轨迹。我抬手,将镜面对准他胸口,轻喝:“锁。”
一道金光射出,精准击中他指尖即将点燃的符纸。符纸瞬间化为灰烬,连烟都没冒。厉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东西会被这样毁掉。
“你……”他喘着气,“你怎么可能……”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举起仙缘镜,让所有弟子都能看到空中的战图。图中,鬼族的阵型已经被切成三段,彼此无法呼应。他们的气息越来越弱,脚步也开始凌乱。
“按计划行事。”我说,“不留活口。”
命令下达后,攻势全面展开。南陵剑宗的剑阵成型,七人一组轮转出击,每一击都打在鬼兵左肋第三脉上。那些被击中的鬼兵当场跪倒,鬼气从口中溢出,化作黑烟消散。玄冥阁的黑幡卷起旋风,将溃逃者尽数吸入阵中。云台观的赤旗高扬,每挥一次,就有大片鬼气被净化。
厉魇孤身一人站在战场中央,身边再无一人可用。他的黑袍已被撕裂,脸上满是血污。他盯着我,忽然笑了。
“司音……你以为赢了吗?”
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玉清昆仑扇。
他知道我不需要回答。
他抬起仅剩的左手,猛地拍向自己天灵盖。这是鬼族最后的秘术——以魂祭引,强行撕开空间裂缝。一旦成功,他就能逃回鬼域。
但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仙缘镜早已锁定他全身经络。当他体内鬼气疯狂涌向头顶时,我立刻将镜光聚焦于他后颈第七节脊骨——那是连接神魂与肉身的关键。只要打断此处,他的秘术就会反噬自身。
“打那里。”我指向空中战图的一个红点。
南陵少主毫不犹豫,腾空跃起,剑锋直指目标。
厉魇察觉危险,想偏头躲避,但已经晚了。剑尖刺入那一瞬,他全身剧烈抽搐,嘴里喷出大量黑血。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出来。
裂缝只撕开一半,就崩塌了。
他跪倒在地,双手抓着地面,指甲断裂也不松手。最后,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倒下。
战场上只剩下喘息声和风声。鬼兵死的死,逃的逃,残余的也被各派弟子围住,无力再战。结界边缘的黑雾正在消散,露出原本的山色。
南陵少主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他收剑,抱拳:“敌首伏诛,残寇已溃。”
我点点头,松开一直紧握的扇柄。手臂僵硬得几乎抬不起来。仙缘镜的光芒慢慢变暗,最终恢复成一面普通铜镜的模样。
叠风被人扶了起来,满脸是血,却还笑着。他看着我说:“你做到了。”
我没有回应。我只是靠在石柱上,望着冰棺的方向。血月黯淡了许多,昆仑虚的钟声又响了起来,一共三声,悠长而平静。
我张了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树叶:“师尊……我们,守住了。”
我的手滑下来,指尖碰到镜面。镜身微温,像是还在回应我的心跳。
远处,一名昆仑虚弟子喊道:“西岭还有动静!”
我立刻抬头,把仙缘镜重新贴回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