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风暴初起
周四上午，计委大楼的气氛异常凝重。平时总能听到的欢声笑语和闲聊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沉默和匆匆的脚步声。林瀚一走进办公室，就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氛围。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林瀚拉住身边一位相熟的同事，低声问道。
同事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不清楚，早上一上班就这样了，听说委领导开了一早上的紧急会议，好像是哪个大项目出了问题。”
林瀚的心猛地一跳，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是北方重机项目出事了？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挎包，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王主任的办公室。
王主任的办公室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谈话声。林瀚坐立不安，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猜测，既希望是北方重机项目出了问题，这样他的报告就能引起重视；又担心事情闹得太大，无法收拾。
大约上午十点钟，王主任的办公室门开了。曾卫国司长和王主任一起走了出来，两人脸色都非常难看。曾司长的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怒火和焦虑；王主任则面色苍白，嘴唇紧抿，显然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通知下去，立刻召开司务会，所有处长、副处长都参加，小林，你也来。”曾司长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曾司长。”
这是林瀚第一次参加综合司的司务会，而且是以一个普通科员的身份。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一定是出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司务会在小会议室召开。会议桌旁坐满了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曾司长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林瀚身上，眼神复杂。
“今天召集大家开会，是有紧急情况通报。”曾司长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北方重型机械厂精密冲压生产线引进项目，出大事了！”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会议室里炸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曾司长身上，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曾司长拿起桌上的一份电报，语气沉重地念道，“昨天下午，北方重机派专人送来加急电报，反映项目在前期筹备过程中，发现了严重的问题。一是原料供应问题，国内多家钢厂经过试生产，均无法生产出符合引进生产线要求的钢坯，联系国外供应商，对方报价过高，且供货周期无法保证；二是技术对接出现重大障碍，西德专家在现场考察后提出，国内厂房的基础条件不符合生产线安装要求，需要重新改造，预计将增加投资近千万美元；三是资金出现缺口，由于汇率波动，设备采购成本比原计划增加了15%，地方配套资金迟迟不到位，项目已经陷入停滞。”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曾司长沉重的声音和众人急促的呼吸声。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一个被寄予厚望、各方都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的重点项目，竟然在筹备阶段就出了这么多严重的问题，而且每一个问题都直指项目的核心，几乎是致命的。
“怎么会这样？可行性报告不是说都没问题吗？机械院和西德专家不是都论证过了吗？”一位副处长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曾司长放下电报，脸色铁青：“论证？都是狗屁！所谓的可行性报告，根本就是敷衍了事，漏洞百出！机械院的专家只看技术参数，不考虑实际情况；西德专家更是不负责任，只想着赚钱，对国内的基础条件视而不见！地方上为了抢项目、搞政绩，虚报瞒报，把所有问题都掩盖了下来！现在好了，项目搞不下去了，数千万美元的前期投入可能要打水漂，地方上乱成一团，部里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作为综合司的司长，他对项目的审批和复核负有一定责任，现在项目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难辞其咎。
“那现在怎么办？项目停了？”另一位处长问道，脸上充满了焦虑。
“不停也得停！”曾司长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现在原料没着落，技术不过关，资金有缺口，根本无法继续推进。而且，据北方重机反映，即使这些问题都解决了，项目投产后的市场前景也不容乐观，国内对这种高精度重型机械的需求有限，国际市场竞争又激烈，很可能会出现产品积压的情况。”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项目已经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谁接手谁倒霉。
就在这时，曾司长的目光转向了林瀚：“小林，你之前提交的那份关于北方重机项目的疑问报告，现在看来，每一个问题都命中了要害。你来说说，对这个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了林瀚身上。有惊讶，有好奇，也有怀疑。一个刚入职三个月的年轻科员，竟然能提前预判到这么大的项目会出问题，这简直不可思议。
林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面对这么多领导的目光，他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异常冷静。他知道，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也是他推动问题解决的关键。
“各位领导，我谈不上什么建议，只是谈谈我个人的一些看法。”林瀚的声音清晰而沉稳，“首先，这个项目之所以会出现今天的局面，根本原因在于前期论证不充分、不严谨，缺乏实事求是的态度。相关单位为了追求政绩和利益，刻意回避问题、虚报数据，导致决策失误。其次，项目的管理和监管存在严重漏洞，从立项到筹备，各个环节都缺乏有效的监督和制约，没有及时发现和解决问题。最后，我们对引进国外技术和设备的风险认识不足，缺乏统筹规划和风险应对预案，导致一旦出现问题，就手足无措。”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针对目前的情况，我认为当务之急是立即成立专项工作组，进驻北方重机，全面调查项目的实际情况，评估损失，制定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如果项目确实无法继续推进，就应该果断停止，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如果还有挽救的可能，就需要重新论证，调整方案，补充完善相关条件，确保项目能够真正发挥效益。同时，要严肃追究相关单位和人员的责任，举一反三，加强对引进项目的审批和监管，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林瀚的话条理清晰，逻辑严谨，既指出了问题的根源，又提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完全不像一个年轻科员能说出的话。会议室里的领导们都露出了惊讶和赞许的目光。
曾司长满意地点点头：“小林说得很有道理，切中了要害。我已经向委领导建议，成立专项工作组，由我担任组长，负责处理北方重机项目的后续事宜。小林，你对项目情况比较了解，又有独到的见解，我决定让你加入工作组，协助我开展工作。”
这个决定再次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让一个刚入职三个月的科员加入如此重要的专项工作组，这在计委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林瀚也有些意外，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郑重地说道：“请曾司长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负重托。”
“好。”曾司长欣慰地点点头，“工作组明天一早就出发，你今天下午准备一下，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王主任，你安排一下，给小林提供必要的支持。”
“是，曾司长。”王主任连忙应道，看向林瀚的眼神充满了赞许和期待。
司务会结束后，林瀚跟着王主任回到了办公室。
“小林，你这次真是立了大功了！”王主任激动地拍着林瀚的肩膀，“要不是你提前发现了问题，写出了那份报告，我们综合司这次恐怕也难辞其咎。曾司长对你非常赏识，这次让你加入工作组，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谢谢王主任，我会努力的。”林瀚真诚地说道。他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曾司长和王主任的支持和信任。
“出去工作，不比在机关里，一定要注意安全，凡事多请示、多汇报，不要擅自做主。”王主任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北方重机那边情况复杂，涉及很多利益关系，你年纪轻，经验不足，一定要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
“我记住了，谢谢王主任关心。”林瀚点点头，将王主任的叮嘱记在心里。
下午，林瀚开始交接手头的工作。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敬畏。林瀚对此淡然处之，只是认真地将每一项工作都交代清楚。
快下班时，林瀚接到了苏晓晴的电话。
“林瀚，听说你要去北方重机处理项目的事情？”苏晓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林瀚笑了笑，“是啊，明天一早就出发。”
“那边情况很复杂，你一定要小心。”苏晓晴的语气很严肃，“我已经托人打听了一下，北方重机的问题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不仅涉及技术和资金问题，可能还存在一些违规操作，甚至腐败问题。你深入其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
林瀚心中一暖，苏晓晴的关心让他感到无比温暖：“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会小心的，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跟你联系。”
“嗯，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报个平安。”苏晓晴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好，等你回来，我请你吃红烧肉。”
“好，一言为定。”林瀚笑着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林瀚的心中充满了力量。他知道，这次北方之行，必然充满了挑战和风险，但他有信心应对。他不仅要解决北方重机项目的问题，还要以此为契机，推动引进项目审批和监管机制的改革，为国家的经济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晚上，林瀚收拾好行李，将那份关于北方重机项目的疑问报告和相关资料仔细整理好，放进背包里。他站在宿舍的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中感慨万千。
三个月前，他还只是一个刚刚重生、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年轻人；三个月后，他已经站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肩负起了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更多的挑战要面对。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正确的路，一条通往民族复兴的光明之路。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瀚就起床了。他背着背包，走出宿舍，来到计委大楼门口。曾司长已经带着工作组的其他成员在那里等候了。看到林瀚，曾司长点了点头，示意他上车。
汽车缓缓驶出计委大院，沿着长安街一路向西。林瀚坐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京城景象，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决心。
北方重机，我来了。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