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从药房事件中获得的些许自信,小针回到针灸科,感觉腰杆都挺直了些。恰巧,导诊仙童又带来一位新的病人,这次是位草木成精的小妖,本体似乎是一株含羞草。她化形后是个极其害羞的小姑娘,一直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几乎不敢看人,细弱的声音像风中颤抖的叶脉:“我……我最近灵叶卷曲,根系不稳,吸收月华都提不起劲……”
麻姑仙子恰好路过,看了一眼,对扁鹊和小针柔声道:“此乃‘惊惧之思’伤及木灵本源,导致灵体封闭。单纯针灸药石效果恐不佳,需辅以安抚神魂之术。”
扁鹊点了点头,对麻姑说:“有劳护士长以祝由术安抚其神。”他又看向小针,目光平静无波,“针灵,你随护士长学习,待其心神稍定,再以‘春风化雨针’疏导其郁结的木灵之气。”
这是一个绝佳的学习机会!小针立刻打起精神,感觉自己被委以重任。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麻姑身后,看着她如何应对这位特殊的患者。
麻姑走到小妖面前,并未急着施法,而是蹲下身,与她平视,柔声与她交谈,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滋润心田。“别怕,这里很安全……告诉我,最近是不是被什么吓到了?”她耐心引导着,指尖有微不可见的安抚灵光流转。渐渐地,小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甚至微微抬起了头,虽然目光依旧躲闪。
这时,麻姑才轻轻抬起手,指尖泛起温暖而纯净的白色辉光,口中吟诵着古老而安神的咒文——正是高深的祝由术。那白光如同母亲的抚慰,缓缓笼罩小妖,并不强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宁力量。
小妖脸上紧张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缓开来,蜷缩的身体也稍稍舒展,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好了,”麻姑收回手,对小针温和一笑,额角有细微的汗珠,显然施展此法也需耗费心神,“她的心神已暂时安定,灵体不再完全封闭。接下来,看你的了。”
小针郑重地点头,感觉自己手中的银针都沉重了几分。他取出自己的本命银针,回忆着“春风化雨针”的要诀——需将自身温和的木属性仙力,通过银针,如春风细雨般导入患者木灵本源,助其复苏,润泽枯竭的灵脉。
他选中小妖手腕处的“灵道穴”,此穴是安抚木灵、疏导惊惧的关键之一。他屏息凝神,努力调动体内那微薄的仙力,试图将其转化为温和的木属性灵气,缓缓注入银针。
银针亮起一层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光华,光芒却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微弱得可怜。小针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仙力的输出,将针尖轻轻刺入穴位。
然而,预想中如春雨润物般温和而持续的力量并未出现。那点微弱的仙力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地流入小妖体内,感觉不像和风细雨,倒像是……漏水的破水管在有一滴没一滴地滴水!而且还是水质不稳定、时清时浊的那种!
小妖刚刚被麻姑安抚好的情绪,被这怪异而不稳定的“刺激”又弄得紧张起来。她身体微微颤抖,刚刚抬起的头又深深埋了下去,甚至比之前缩得更紧了,细弱的呜咽声从她紧咬的唇瓣间溢出,灵叶化的发梢都开始无风自动,呈现出防御性的卷曲。
小针急得满头大汗,脸憋得通红,拼命催谷丹田里那点可怜的仙力,可那点绿光反而因为他的急躁而更加黯淡,几乎要熄灭了。他感觉自己的经脉因为过度抽取而隐隐作痛,却依旧如杯水车薪。
麻姑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并未出声打断,她知道这是成长必须经历的阵痛。
扁鹊主任不知何时也站在不远处,双手负后,眉头微蹙,观察了片刻,最终淡淡开口,声音打破了小针徒劳的努力:“可以了,针灵。”
小针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动作僵住。
扁鹊继续道,语气依旧平稳,却字字敲在小针心上:“仙力不足,强行为之,反伤患者灵体。你的针意未至,蛮力先到,惊扰胜过安抚。此例交由王医师处理。”
小针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心,羞愧地收回银针。那点微弱的绿光在他收回手的瞬间彻底熄灭。王医师是一位面容和善的玄阶资深仙医,上前接替,手法沉稳,针尖蕴含的温和木灵气如汩汩清泉,源源不断,稳定而持续地流入小妖体内。
小妖在王医师的针下,很快便安静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舒适的神色,蜷缩的身体渐渐放松,灵叶发梢也重新舒展开来。
小针退到一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还在因为刚才的徒劳努力和极度羞愧而微微颤抖。刚刚建立起的一点自信,再次被现实无情地打碎,甚至比之前更彻底。空有精妙的针法理论和独特的感知,没有足够的仙力驱动,一切都是空中楼阁,甚至可能好心办坏事。
他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修为,是仙医立足的根本。没有稳定的仙力支撑,再好的天赋、再妙的理念,也只是无根之萍,甚至连最基本的治疗都无法完成。这份根本,他恰恰最为欠缺。路漫漫其修远兮,他连蹒跚学步都还跌跌撞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