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驿馆内,气氛凝重。祢衡坐立不安,脸上写满了惶恐,他凑到刘芒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颤抖:
“君候!今日之事,分明已打草惊蛇!焦使君……他定然已生疑心!如之奈何?我等还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否则,一旦焦和反应过来,调兵围了这驿馆,我等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刘芒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心中也是一阵烦躁。
真是日了狗了!
他原本计划将焦和这老狐狸诓骗到北海,届时在自己的地盘上,搓圆捏扁还不是由他说了算?可偏偏关键时候走漏了风声,让焦和起了戒备。
焦和身为青州刺史,手握朝廷大义名分,是未来大哥刘备真正掌控青州的最大绊脚石。
而且,自己私自进兵北海之事,眼下绝不能让焦和抓住把柄大肆宣扬。
如今还不是后来诸侯彻底撕破脸、汉室名存实亡的时候,若过早暴露“狼子野心”,被扣上反叛的帽子,不仅之前的所有谋划可能付诸东流,等大哥刘备回来,得知自己不仅抄了东莱老家,还背刺盟友强占北海……
刘备那般的仁义性子,怕不是真要拔刀砍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弟弟!
“你别晃来晃去,晃得我头疼!”刘芒没好气地瞪了焦躁的祢衡一眼。
祢衡简直要哭出来,心中哀嚎:这桃李候胆大包天到了极点!进兵北海、控制世家、拿捏自己这些人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敢妄想用一张嘴就把刺史焦和骗去北海控制起来?
这想法何止是清奇,简直是异想天开!
当初来城阳前,他祢衡一听这计划就想打马回北海,要不是刘芒用那拓印私处的下作手段相威胁,他是一百个不愿意来蹚这浑水。
现在好了,焦和或许军事政务皆平庸,但能在青州黄巾肆虐中苟延残喘至今,警惕心绝对是最强的!
“君候啊!您就行行好!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算要死,也得死个明白!若是被焦和扣上反叛的罪名处死,我祢衡一世清名可就全毁了!”
刘芒看着祢衡这副贪生怕死又顾忌名声的模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咱现在干的这些事,难道不就是在反叛吗?你到现在还没这点觉悟?”
祢衡直接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忍不住低声骂娘:“若非你逼我,我岂会……我祢衡堂堂名士,岂会与你同流合污……”
刘芒没理会他的抱怨,看着祢衡在那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骂骂咧咧,忽然间,灵光一闪,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把事情闹大!
他招手将祢衡唤到近前,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祢衡听完,惊得目瞪口呆,脸色瞬间煞白,结结巴巴道:“这……这……君候,此计能行吗?这岂不是自寻死路?万一焦和恼羞成怒,直接派兵……”
刘芒为了稳住祢衡,信口诓道:“行不行,姑且试一试!这是眼下破局的唯一办法。若事有不谐,我答应你,我们立刻撤离城阳,绝不恋战!如何?”
祢衡将信将疑,但看着刘芒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想到自己那要命的把柄,只得硬着头皮,哭丧着脸应承下来。
次日,刘芒以“东莱桃李候”与“北海名士祢衡”的名义,在城阳一处颇为雅致的酒楼设宴,邀请了不少城阳本地的世家代表和中级官吏。
东莱和北海同为青州大郡,面子还是要给的,加之桃李候文名远播,祢衡也是士林中有名的狂士,因此受邀者大多欣然前来。
宴席伊始,气氛融洽。刘芒举止得体,代表东莱,与众人交流郡情,谈论时局,言语间对焦使君颇多“敬重”。祢衡也勉强收敛狂态,应酬几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逐渐热络。
见时机差不多,刘芒给祢衡使了个眼色。祢衡心中叫苦不迭,想起昨日那“把事闹大”的疯狂计划,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但接收到刘芒那带着威胁的凌厉眼神,他只能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开始表演。
只见祢衡突然将酒杯重重一顿,身形晃悠,脸上泛起醉红,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他先是唉声叹气,继而语调升高,言语变得尖锐:
“唉!想我青州,本是富庶之地,如今却……却黄巾肆虐,民生凋敝!此皆为何?皆因……嗝……皆因上无明主啊!”
他摇摇晃晃地指向刺史府方向:“焦使君!身为朝廷封疆大吏,坐镇青州,却……一不能整军经武,保境安民;二不能吏治清明,抚恤百姓!致使贼寇横行,州郡萧条!此非昏聩无能为何?”
“如今,我与桃李候,不忍见桑梓蒙难,特来恳请使君移驾北海,主持大局,聚合全州之力共抗黄巾!然……然使君却畏首畏尾,推三阻四!如此作为,岂不令忠义之士寒心?令青州百姓失望?”
祢衡越说越“激动”,将青州乱局的所有责任都归咎于焦和的“无能”,言辞激烈,极尽贬低之能事。
刘芒在一旁装作“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去捂祢衡的嘴,连声道:“正平兄醉了!醉了!胡言乱语,诸位莫要当真!快,扶正平兄下去醒酒!”
他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歉意”。
祢衡被侍从搀扶下去时,心里早已将刘芒骂了千百遍:这无耻之徒!逼我说这些,自己倒来装好人!
这场“醉酒骂刺史”的闹剧,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在城阳官场和世家圈中激起了千层浪。
祢衡的狂士之名本就响亮,其言论虽显狂悖,却或多或少戳中了一些人对焦和执政不力的不满。消息迅速传开,沸沸扬扬。
刘芒更是暗中推波助澜,令文趣阁的暗卫在城中悄悄散布言论,将祢衡的“醉话”进一步发酵传播。
他的目的很明确:利用舆论,要么迫使焦和在压力下不得不接受“移驾北海”的提议,要么至少严重打击焦和在青州本已不算高的威望,为后续行动制造借口和空间。
果然,这些言论如同毒刺,深深扎进了焦和的心中。
刺史府内,焦和听到心腹汇报的市井流言和祢衡的“狂言”,气得浑身发抖,将案几上的文书笔砚扫落一地!
年迈的他,胸口剧烈起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
“祢衡竖子!安敢如此辱我!”他嘶声低吼,老脸涨得通红。
祢衡的话虽然难听,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执政多年的窘迫与无能,让他羞愤难当,无地自容。
青州如今的烂摊子,他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当众揭短、肆意宣扬,简直是将他的脸面丢在地上疯狂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