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酉时三刻,落霞峰顶,不见不散。独来。”
素笺上的字迹清冷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落霞峰位于京郊,地势险峻,入夜后更是人迹罕至。苏白衣选择此地,显然是为了绝对保密,但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独来”二字,更是将这份危险推到了极致。
她去,还是不去?
林悠然捏着那张素笺,指尖冰凉。苏白衣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消息,其背后的苏家乃至青龙司,必然所图甚大。这很可能是一个针对她,甚至是针对萧景澜的陷阱。但“镜花水月,皆是虚妄。欲知龙雀,先破心障”这十六字偈语,又像一把钥匙,隐隐指向某个关键。
“龙雀”无疑指的是青龙司与朱雀司(萧景澜)的争斗,而“心障”是什么?是她对过往的执念?是对萧景澜的猜疑?还是指眼前这看似扑朔迷离的局势本身?
那面小巧的菱花镜被她反复摩挲,背后的云纹繁复而古奥,不似凡品。她尝试着用火烤、用水浸,镜子都毫无变化。这“镜”与“破心障”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最终,求知欲与肩上的责任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林悠然决定赴约。但她并非毫无准备的莽撞之徒。
她将此事告知了萧景澜。彼时他正在院中缓慢行走,活动筋骨,听闻后脚步未停,只是眸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落霞峰……是个杀人的好地方。”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你确定要去?”
“她若想杀我,在别院外,在官道上,有无数的机会,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林悠然分析道,“她既然冒险传递消息,必有所求。或许,我们能从她身上,找到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萧景澜沉默片刻,道:“周先生会派人暗中接应,但无法靠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你……自己小心。”他顿了顿,补充道,“带上那面镜子。”
他没有阻止,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和支持。林悠然心中稍安。
接下来的两天,她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处理府务,与命妇周旋,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落霞峰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她甚至找来了落霞峰的详细地图,熟悉每一条小径,每一处可以藏身或避险的岩石。
赴约前夜,林悠然再次拿出那面菱花镜。烛光下,镜面光滑,清晰地映出她凝重而坚定的眉眼。她想起苏白衣那十六字偈语,“先破心障”……她闭上眼,努力摒弃杂念,回想自己自从嫁入王府以来经历的种种——恐惧、挣扎、怀疑、以及逐渐萌生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情愫……
就在她心神沉浸之际,握着镜子的手无意间调整了一个角度,镜面反射的烛光恰好投映到对面白色的墙壁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光斑并非简单的亮团,而是形成了一幅模糊的、不断微微晃动的——地图影像!影像中,山川河流的轮廓隐约可见,更有一个细小的光点,在某处山脉中闪烁着微光!
林悠然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墙上的光影。她小心翼翼地调整镜子的角度和与墙壁的距离,那地图影像愈发清晰,虽然依旧残缺,但可以看出并非她所知的任何一处常见舆图,那闪烁的光点位置,似乎正是……落霞峰一带!
这镜子!竟然内藏如此玄机!它是一幅用特殊工艺绘制、需要特定光线角度才能显现的隐秘地图!苏白衣给她这面镜子,是想指引她去某个具体的地点?还是这地图本身,就藏着“龙雀”之谜的关键?
三日之期转眼即至。傍晚时分,林悠然以“去京郊别院小住两日散心”为由,只带了云舒和几名护卫,乘坐马车出了城。她特意绕了一段路,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在靠近落霞峰的一处偏僻林地下了车。
“你们在此等候,若我明日此时未归,立刻回府禀报王爷。”林悠然换上便于行动的劲装,将匕首、迷药、银针等物贴身藏好,又将那面菱花镜小心放入怀中。
“娘娘,让奴婢跟您去吧!”云舒急得快要哭出来。
“不行,对方要求独往。”林悠然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坚决,“放心,我会小心。”
暮色四合,山风渐起。林悠然深吸一口气,凭借着白日研究地图的记忆和过人的方向感,沿着陡峭崎岖的小径,向落霞峰顶攀去。
越往上,山路越险,林木愈深,光线也愈发昏暗。只有天边最后一抹残霞,如同血染般,映照着孤寂的山峦。
酉时三刻,林悠然准时登上了落霞峰顶。这里是一处不大的平台,怪石嶙峋,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京畿。夜风猎猎,吹得她衣袂翻飞。
平台上空无一人。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手按在了匕首之上。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的笛声,自不远处一块巨大的鹰嘴岩后悠然响起。依旧是那空灵缥缈的曲调,与官道那日如出一辙。
笛声止歇,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同月下谪仙,自岩后缓步而出。依旧是白玉面具遮面,但身姿窈窕,确是一名女子无疑。她手中握着一管青翠竹笛,清冷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林悠然身上。
“你来了。”苏白衣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奇特的回响,清冷如玉碎,“看来,你已窥得镜中一二玄机。”
林悠然稳住心神,迎着她的目光:“苏姑娘约我至此,有何指教?”
苏白衣并未回答,只是轻轻摘下了脸上的白玉面具。
面具下露出的那张脸,清丽绝伦,眉眼间与苏云澈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添几分冰雪般的冷冽与超然。然而,让林悠然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逆流的,并非她的容貌,而是她额间那一抹殷红如血的、形似朱雀展翅的——火焰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