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西沉,驿馆东厢的烛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一如某人挣扎的内心。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窗纸时,绾832去而复返。此刻的她卸尽铅华,素面朝天,连那身标志性的绛纱裙也换成了朴素的青布衣衫。她跪坐在林知文案前,双手奉上一枚紫玉令牌——令牌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她破碎又重铸的道心。
“先生,”她声音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绾832愿叛出阴癸派,此生追随文道。”
破茧成蝶,直面本心
林知文没有立即接过令牌,而是凝视着她额间若隐若现的文气:“叛出魔门,意味着从此要与整个阴癸派为敌,你可想清楚了?”
绾绾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弧度:“这二十年来,绾绾何尝不是在与自己为敌?”她指尖轻触眉心,“每施展一次媚术,这里就多一道裂痕。直到那夜听先生讲‘知行合一’,才明白这裂痕从何而来——是良知在与魔功抗争。”
她忽然解开衣襟,露出心口一处诡异的桃花印记。那印记透着森森黑气,此刻却在文气冲刷下缓缓消散。
“这是‘情蛊’,阴癸派控制核心弟子的手段。”她语气出奇平静,“昨夜它发作时,我本可去找个男子采补化解。但我没有...”
她望向窗外渐白的天色,眼中泛起温柔:“我在运河边坐了一夜,看着渔火点点,想起先生说的‘观心见性’。原来不动用媚术,月色也可以这么美。”
魔踪乍现,生死抉择
晨曦初露,第一缕阳光洒进厢房。就在这时,窗外传来阴冷的笑声:
“好徒儿,这是要欺师灭祖?”
三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院中,为首的老妪手持蛇头杖,正是阴癸派三长老之一的阴九娘。她身后站着两名黑袍女子,眼神空洞如傀儡,周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绾绾起身,将令牌掷出窗外:“从今日起,世间再无阴癸派绾832。”
阴九娘接住碎裂的令牌,蛇杖顿地,声音森寒:“叛派者,当受万蛊噬心之刑!”
霎时间,无数毒虫从四面八方涌来,窸窣作响令人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那两名黑袍女子,她们口中念诵诡异咒文,声音直钻识海,搅得人心神震荡。
绾绾脸色发白,却依然挺直脊背:“先生不必插手,这是绾832必须面对的劫数。”
文气化仁,道种初成
就在毒虫即将扑到她身上时,林知文忽然提笔。他没有攻击,而是在空中缓缓写下一个“仁”字。
此字一成,金光大盛。毒虫竟纷纷退避,仿佛遇到了天敌。那两名黑袍女子的咒文也仿佛撞上无形壁垒,反噬自身,吐血倒退。
“文气化仁...”阴九娘瞳孔剧烈收缩,“你竟练成了儒家失传的至高心法...”
林知文不答,继续挥毫。这一次,他写的是“自在”二字。二字化作清辉,如月光般温柔地笼罩住绾绾。
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绾832周身散发出淡金色文气,与残留的紫色魔功相互交融、转化。她额间渐渐凝聚出一个全新的印记:左边是文道简册,右边是桃花残影,中间以太极图案完美相连。
“知行合一,破而后立。”林知文轻声道,“恭喜姑娘,文种已成。”
绾绾感受着体内流转的全新力量,泪水无声滑落。这力量中正平和,不再需要采补他人,反而在与天地共鸣。她终于明白林知文说的“自在”——不是放纵欲望,而是与道合一。
赐号守真,重获新生
阴九娘见状,知道事不可为。她狞笑道:“好好好!老身倒要看看,你这文道能护她到几时!”
三人化作黑烟消散,只留下满地狼藉。
绾绾跪地行大礼:“弟子...拜见师父。”
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称人为师。
林知文扶起她:“你既入文道,当有道号。你本名为何?”
“阿丑。”她轻声道,眼中泛起泪光,“这是娘亲取的名字。她说女孩儿家取个贱名好养活...”
“那便号‘守真’吧。”林知文取过一支新笔递给她,“守住本真,方得自在。”
就在这时,王初冬捧着早饭进来。见到院中景象,她先是一惊,待看清绾832额间文种,顿时明悟,展颜笑道:
“恭喜师姐得证文心。”
这声“师姐”,让绾832——如今的守真,再次湿了眼眶。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被慈航静斋的仙子如此亲切地称呼。
南下传道,文路新开
早饭后,守真主动要求记录文道心得。她执笔时手法生疏,却格外认真:
“七月廿三,守真叛出魔门。初识文气,如盲得明。往日以为自在是随心所欲,今方知自在是心合于道...”
写到这里,她忽然顿笔:“师父,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我想回南疆一趟。”她目光坚定如星,“那里还有许多像我一样的魔门弟子,他们...未必都心甘情愿堕入魔道。”
林知文欣慰点头:“知行合一,正当如此。去吧,让文道之光照亮更多迷途之人。”
三日后,守真启程南下。她不再隐藏行踪,反而每到一处就宣讲文道理念。令人惊讶的是,她额间的文种随着这些善行愈发凝实,隐隐有突破到【学士】境界的迹象。
临别时,她送给王初冬一支特别的珠花:“这是用我消散的情蛊所化,名唤‘守心’。愿师妹永守本心,不为外物所惑。”
王初冬郑重接过,知道这不仅是礼物,更是一个历经磨难后最珍贵的承诺。
望着守真远去的背影,林知文在《文道新编》上添了新的一章:
“道心惟微,人心惟危。惟精惟一,允执厥中。魔门子弟若能守此十六字,何愁不能超凡入圣?”
而此刻的守真,正行走在通往南疆的官道上。朝阳洒在她朴素的青衫上,映出额间那个象征新生的文种,熠熠生辉。
这条路,她走了二十年才找到入口。但既然找到了,就再不会迷失。
因为她终于明白:真正的自在,不在放纵,而在清醒;不在逃避,而在担当。
这,就是文道给她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必将随着她的脚步,传遍南疆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