绩效考核推行半月，黑风集团内部已然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种景象。
以玩家为主的群体，如鱼得水，将现实中的“内卷”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各种刷分套路、效率攻略层出不穷，贡献点赚得盆满钵满。
而以陈铁、狗剩等原住民骨干为首的传统势力，则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与震撼之中。他们并非不努力，相反，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勤勉。但那种根植于思维深处的惯性，以及对新事物的本能排斥，让他们在面对玩家们那种近乎“疯狂”的效率时，感到了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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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源部总监办公室，如今已从原本的铁匠铺搬到了总部大楼二层一间宽敞的房间内。
陈铁坐在宽大的木椅上，面前摊开着几张写满歪歪扭扭数字的兽皮——这是他努力学习的“报表”。他那张被炉火熏得黝黑的国字脸上，眉头紧锁，沟壑纵横。
“老刘，这个月咱们匠作一坊的‘单位工时产出’，怎么又比‘搬砖那小子’的团队低了两成？”陈铁指着报表上一处数据，声音沉闷。
被他称为老刘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匠人，也是匠作一坊的管事。老刘苦着脸：“总监，不是兄弟们不卖力啊！实在是…实在是那些异人的法子，太…太邪性了！”
老刘掰着手指头数落：“您看，打一把制式腰刀，咱们讲究的是千锤百炼，每一道工序都马虎不得，老师傅带徒弟，手把手地教，一把刀下来，少说也得大半天功夫。可他们呢？搞什么‘流水线’！一个人专门锻打刀胚雏形，一个人专门负责开刃，一个人专门打磨…每个人就重复那一个动作，速度快得吓人！这…这打出来的东西，能好吗？”
陈铁沉默着，从墙角拿起两把腰刀。一把是他亲手打造的，刀身厚重，纹路清晰，透着传统匠人的沉稳。另一把，则是“搬砖小能手”团队采用流水线生产的，刀身轻薄一些，但线条流畅，刃口寒光闪闪。
他走到院中试刀的石锁前，运足力气，分别用两把刀劈砍。
“锵！”他亲手打造的刀，深深嵌入石锁，拔出来时，刀身无恙。
“唰！”流水线生产的刀，同样劈入石锁，深度稍浅，但拔出更为轻松。
陈铁反复检查第二把刀的刃口，几乎没有卷刃。
“邪门…”他喃喃自语，“速度更快，用料更省，这锋利和坚韧程度…居然不比俺老铁亲手打的差太多？”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引以为傲的手艺，在这种“邪门”的效率面前，似乎变得不值一提。
这时，一个年轻的学徒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总监！总监！不好了！王师傅他们…他们吵着要去找‘搬砖’团队理论，说他们坏了规矩！”
陈铁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胡闹！跟我来！”
匠作坊外的空地上，几十个原住民匠人围在一起，群情激愤。为首的王师傅，是个脾气火爆的老铁匠，正挥舞着胳膊大喊：“…不能让他们这么搞！这么干下去，咱们这些老家伙还有饭吃吗？这打铁的手艺，不是这么糟蹋的！”
“对！找他们去！”
“凭什么他们干得快就拿得多？”
陈铁大步走来，声如洪钟：“都吵什么？！”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王师傅看到陈铁，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总监，您可得给咱们做主啊！再这样下去…”
“做主？做什么主？”陈铁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了他们脸上的不满、惶恐，还有一丝对未来的迷茫。他心中原本的困惑和挫败，忽然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那是赵虎曾经对他说过的，不愿进步就会被淘汰的危机感。
他举起手中那把流水线生产的腰刀，朗声道：“都看看！都给俺老铁睁大眼睛看看这把刀！”
“俺问你们，这把刀，比你们打的，差在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样子是轻浮了点…”
“放屁！”陈铁骂道，“是轻浮了点，但杀人够不够快？够不够利？咱们黑风集团的兄弟拿着它上战场，能不能保住性命，砍翻敌人？”
他走到王师傅面前，将刀塞到他手里：“老王，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刀，是不是把好刀？”
王师傅握着刀，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重量和锋利的刃口，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总裁说过，黑风集团，不养闲人，更不养不愿进步的人！”陈铁的声音传遍全场，“咱们以前那套，是好！但能不能更好？别人找到了更好的法子，咱们是抱着老规矩等死，还是拉下脸来，去学？！”
他指着总部大楼的方向，眼神灼灼：“总裁能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俺陈铁，交给咱们这些老兄弟，是信任！咱们就这么回报总裁的信任？被一帮后来者比下去，然后怨天尤人？”
一番话，说得众多老匠人低下了头。
王师傅脸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总监…是俺老糊涂了。可是…这怎么学啊？拉不下那个脸啊…”
“脸面？”陈铁哼了一声，“脸面值几个贡献点？值不让总裁失望吗？你们拉不下脸，俺去！”
他下定决心，对那年轻学徒道：“去，以资源部总监的名义，给‘搬砖小能手’下个帖子…不，是请！就说我陈铁，请他喝酒，请教这‘流水线’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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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间，开拓部临时指挥所内。
狗剩看着面前几个垂头丧气的斥候小队长，脸色也不好看。
“这个月，咱们部的平均贡献点，比战备部低了近三成，比资源部那些变态更是差得远。”狗剩敲着桌子，“我知道，咱们的活儿不好量化，风险大。但这不是理由！”
他拿起一份报告，这是之前发现玄铁矿脉那个玩家小队的任务详情记录。上面不仅详细记录了矿脉位置，还附带了周边地形、潜在威胁评估、甚至初步的开采路线建议。
“看看人家！一次探索任务，带回来的不只是一个消息，是一整套有价值的情报！”狗剩将报告摔在桌上，“再看看你们！‘今日巡逻五十里，未见异常’、‘护送商队至黑山郡，一路平安’…这能值几个贡献点？”
一个小队长嘟囔道：“头儿，没发现敌人，没遇到事儿，这也不能怪我们啊…”
“没遇到事儿，就不能找点事儿？”狗剩瞪了他一眼，“巡逻的时候，不能顺手把地图画得更精细点？不能记录一下沿途的植被、水源变化？护送商队的时候，不能跟那些商人伙计聊聊，打听一下各地的物价、风声？不能观察一下沿途其他势力的动向？”
他越说越激动，感觉自己抓住了关键：“总裁要的，不是跑腿的！是能为他看清前路，发现机遇的眼睛！咱们的价值，不在于跑了多远，杀了多少怪，而在于带回来了多少‘有用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下达命令：“从明天起，所有侦查任务，报告模板按这个标准来！不仅要写看到了什么，还要写推断出了什么，有什么潜在价值！商队护卫，增加情报搜集职责！我会重新制定贡献点评定标准，向‘有价值’的情报倾斜！”
他目光扫过手下这些老兄弟，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兄弟们，时代变了。咱们不能只会埋头拉车，还得学会抬头看路。不想被淘汰，就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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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枫寨，议事厅。
林红玉一袭红衣，坐在主位，听着手下关于黑风集团近况的汇报。当她听到陈铁主动邀请“搬砖小能手”请教，以及狗剩改革开拓部任务评定的消息时，美眸中异彩连连，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显得十分惊讶。
“绩效考核…流水线…情报价值化…”她轻声重复着这些陌生的词汇，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赵虎…你脑子里究竟还装着多少惊世骇俗的东西？”
她出身不凡，见识过王朝官署的运作，也了解江湖门派的规矩，但从未见过如此…如此精密而高效，甚至显得有些冷酷的管理方式。它将每个人的潜力都逼迫出来，将整个组织的效率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寨主，黑风集团如此行事，是否有些…急功近利？长此以往，恐失人心啊。”一位红枫寨老人担忧道。
林红玉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不，你错了。看似冷酷，实则至公。能者上，庸者下，贡献分明。只要这杆‘秤’是公平的，就不会失人心，反而会让真正有能力的人归心。”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黑风集团总部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和庆幸：“我现在更加确定，当初与赵虎结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他不是池中之物，这黑风岭…不，这天下，恐怕都要因他而变了。”
她转身，对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也多跟黑风集团的人接触，特别是那些异人。他们那些新奇的想法和做法，能学的，尽量学过来。我们红枫寨，也不能落后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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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郡，隆昌号总店。
钱贵听着手下关于黑风集团最新动向的汇报，烦躁地挥了挥手，让歌姬退下。
“陈铁和狗剩…都开始学着那些异人搞新花样了？”钱贵肥硕的脸上阴晴不定，“那赵虎，给他手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都这么卖命？”
他原本以为，这种激进的改革肯定会引起内部动荡，正好给他可乘之机。没想到，短短半月，那些原住民骨干不仅没有抵制，反而主动适应、学习起来？
“东家，听说那赵虎搞了个什么‘贡献点’，能换功法兵器，那些泥腿子都跟疯了似的…”掌柜的小声说道。
“功法兵器…”钱贵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更多的是不安。他能用钱财收买人心，但功法、力量，是比钱财更根本的诱惑。如果黑风集团一直用这种方式维持下去，内部只会越来越稳固。
“清风观那边怎么样了？联系上他们背后那位京城的大人物了吗？”钱贵问道。
“观主说还在努力，那位大人最近事务繁忙…”
“废物！”钱贵骂了一句，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强。他感觉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尽快给黑风集团制造点麻烦，不能让他们这么顺风顺水地发展起来。
“我们的商队准备得怎么样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是时候，去碰一碰那所谓的‘联合商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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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集团总部，顶层静室。
赵虎盘膝而坐，周身气血如同烧开的铜汁，奔腾咆哮，发出沉闷的轰鸣。骨骼之上，那层古铜色的光泽越来越盛，仿佛要透体而出。
面板之上，经验值的增长在经历了半个月的高速稳定期后，于今日，陡然迎来了一个巨大的峰值！
这并非来自某个单一的任务，而是整个黑风集团，在经历了初期的阵痛、迷茫之后，从玩家到原住民骨干，终于开始全面认同、并全力适应这套新体系所带来的“顿悟”般的反馈！
当陈铁放下身段决定学习，当狗剩领悟情报价值，当数千原住民开始被迫或主动地改变工作方式，整个集团的运转效率，在这一刻，产生了质的飞跃！
量变，终于引发了质变！
汹涌澎湃的经验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疯狂地冲向他体内那层早已布满裂痕的壁垒。
“文化的融合，思维的碰撞，方能激发出最璀璨的效率之光。”
“而这光，终将照亮我前行的道路！”
赵虎心中明悟闪过，不再压制。
“轰！”
仿佛天地初开的一声巨响在体内炸开，那层坚固的铜骨境五层壁垒，应声而碎！
更加磅礴的力量从身体深处涌出，气血在突破的瞬间完成了一次凝练和升华，骨骼上的铜色更加深邃、纯粹，仿佛历经了千锤百炼的古铜，坚不可摧。
铜骨境，第五层！成！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青铜色的神光一闪而逝，周身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何止一倍！
公司化改革，至此才算真正完成，并开始展现出它恐怖的威力。而赵虎，作为这一切的主宰和核心，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
静室内，澎湃的气息渐渐收敛，但那股属于铜骨境五层的强大威压，却无声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