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入京觐见
初夏的晨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洒在镇北侯府书房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赵虎立于窗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却换上了一身符合侯爵身份的玄色绣金蟠龙常服。这身华服并未掩盖他经年累月磨砺出的铁血气质，反倒衬得他眉宇间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更为内敛深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温润的玉佩，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落在了遥远而陌生的京城方向。
“侯爷，时辰差不多了。”陈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今日也换上了一身体面的深蓝色劲装，魁梧的身躯像一座铁塔，脸上那道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刚硬。作为赵虎最早的追随者之一，他将以亲卫统领的身份随行入宫。
赵虎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道：“走吧，去看看这大玄王朝的权力中心，究竟是龙潭虎穴，还是纸糊的老虎。”
府门外，仪仗早已备好。没有过多的奢华排场，仅有三十六名精挑细选、气息彪悍的黑风亲卫，以及八名代表着玩家群体、眼神中充满好奇与兴奋的精英玩家代表，其中包括了战斗狂人【pK狂魔】和智囊【小李飞刀不飞】。队伍肃杀沉默，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让路过侯府的行人下意识地绕道而行，不敢直视。这支精简却气势惊人的队伍，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宣言。
“威仪不在于排场浩大，而在于令敌人未战先怯，令盟友心生敬畏。这，便是秩序的力量外显。” 赵虎目光扫过队伍，心中默念。
马车碾过云州城平整的青石板路，驶向传送阵所在的方向。玩家们兴奋地左顾右盼，在队伍频道里叽叽喳喳。
【pK狂魔】：“兄弟们，终于要去京城副本了！不知道皇宫里的禁卫军能不能打？”
【小李飞刀不飞】：“收起你的战狂思维。记住我们的定位，是侯爷的仪仗，是展示肌肉的模特，不是去踢馆的。多看，多听，少说话，别给侯爷惹麻烦。”
【搬砖小能手】（远程通讯）：“羡慕能去京城的！我在异宝阁总部等你们好消息，争取把咱们的奢侈品卖到皇宫里去！”
通过耗费巨资搭建的远程传送阵，仅仅半日功夫，赵虎一行人便已抵达大玄王朝的心脏——帝都·天玄城。
走出传送大殿的瞬间，即便是以赵虎的心性，眼底也掠过一丝细微的波澜。高达百丈、绵延不知几许的巍峨城墙，如同一条黑龙匍匐在大地之上。城内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繁华程度远超北疆云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厚重而又带着无形压力的气息，那是千年帝都独有的气韵，是权力与规则交织出的特殊场域。
“啧，这建模，这氛围，绝了！”一名玩家低声惊叹，下意识地开启了录制功能。
陈铁则微微皱眉，低声道：“侯爷，这京城……藏龙卧虎。我刚才感应到好几股隐晦而强大的气息，至少是真元境。”
赵虎微微颔首，并未言语。他同样感受到了，这座城池就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表面繁华安宁，内里却不知潜藏着多少暗流。在这里，他不再是北疆说一不二的镇北侯，而是一个需要重新适应规则，甚至参与制定规则的“新人”。
抵达皇帝赐下的镇北侯府邸稍作安顿后，便有宫中内侍前来宣旨，命赵虎即刻入宫觐见。
穿过一道道宫门，行走在白玉铺就、宽阔无比的御道上，两侧是手持长戟、目不斜视、气息精悍的宫廷禁卫。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巍峨的宫殿群鳞次栉比，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鼎盛。这份庄严肃穆，与北疆的苍凉粗犷形成了鲜明对比。
【pK狂魔】在队伍频道里咂舌：“乖乖，这排场，比咱们北疆侯府气派多了。这些Npc守卫，等级都不低啊。”
【小李飞刀不飞】：“收敛点，别东张西望。记住，我们现在代表的是北疆的脸面。”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象征着大玄最高权力中心的金銮殿外。经过严格的检查，仅允许赵虎及陈铁等少数几人卸下兵器入内。
迈入大殿的瞬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有好奇，有审视，有嫉妒，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大殿内部空间极其广阔，七十二根盘龙金柱支撑着穹顶，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衣冠济济，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赵虎面色平静，步伐稳健，一步步走向御阶之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龙椅方向那道深沉如海的目光——当今天子，玄帝。
玄帝年约五旬，面容清癯，双目开阖间精光隐现，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色十二章纹龙袍，虽未刻意散发气势，但那久居上位、执掌乾坤的威严，已自然而然地笼罩整个大殿。
“臣，赵虎，奉旨觐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虎依足礼数，躬身行礼，声音清朗，不卑不亢。身后的陈铁等人也随之躬身。
“爱卿平身。”玄帝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北疆一战，爱卿扬我国威，平定边患，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此乃臣分内之事，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北疆军民同心，方能侥幸成功。”赵虎起身，语气谦逊，但腰杆挺得笔直。
玄帝脸上露出一丝看似温和的笑意：“有功必赏，乃国之基石。即日起，晋封赵虎为镇北侯，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赏金万两，帛千匹，帝都府邸一座……”
一连串丰厚的赏赐从玄帝口中说出，引得殿中不少官员露出羡慕之色。然而，赵虎心中却如明镜般清澈，这些赏赐背后，是皇帝更深沉的忌惮。功高震主，自古皆然。
果然，待赏赐宣布完毕，没等赵虎谢恩，文官队列中，一位身着紫袍、面容清瘦、留着三缕长髯的老者便手持玉笏，迈步出列。正是当朝宰相，文官集团的首领之一，李文正。
“陛下，臣有本奏。”李文正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镇北侯之功，确然不小。然，臣闻北疆军中，多有被称为‘异人’者，此辈来历不明，不尊号令，行事诡异，且只听从镇北侯一人调遣。此非朝廷之福，实乃取祸之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臣恳请陛下，明察此事，收回‘异人’统辖之权，归于兵部，以正朝纲！”
此言一出，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在百官中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许多文官纷纷出言附和。
“李相所言极是！异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私募强军，形同藩镇，此乃祖制所不容！”
“陛下，切不可因一时之功，而坏朝廷法度啊！”
李文正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冷笑：‘赵虎啊赵虎，你终究是一介武夫，不懂朝堂规矩。携大功而返，正当韬光养晦，你却不知收敛，带着这些妖异的‘异人’招摇过市，真当我等文人刀笔不利否？今日便叫你知道，这大玄天下，终究要讲法度，讲规矩！此乃阳谋，即便不能立刻扳倒你，也要在陛下心中种下一根刺，让你这镇北侯，做得不那么安稳！此等武夫与妖异之力，若不加节制，必成国之大患。’
玄帝高坐龙椅，面色平静，心中却瞬息万变：‘赵虎此子，年岁轻轻，竟能平定困扰朝廷多年的北疆之患，其能力、其手段，确实骇人听闻。更兼那十万不死不灭的‘异人’……此等力量，若能握于朕手，何愁天下不平？然，此子非池中之物，恐非甘居人下者。李文正此番发难，正好借机敲打，让他明白，这大玄，究竟是谁家天下。需以恩威并施之术，既用之，亦防之，绝不可使其与任何皇子或武勋过从甚密。’
面对文官集团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指责，以及御座上那道深沉审视的目光，赵虎并未如众人预料的那般惊慌或愤怒。他甚至轻轻抬手，止住了身后因愤怒而肌肉绷紧的陈铁。
他再次向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李文正等文官，最后落回玄帝身上，朗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
“李相与诸位大人之忧，本侯知晓。”
他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然，本侯有一事不明，欲请教诸位。何为‘异人’？彼等来自天外，却于我大玄北疆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与边军将士同生共死，浴血奋战！他们开拓荒地，修建城防，通商惠工，活民无数！”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股沙场的铁血之气：“他们或许行事特异，不循常理，但他们守护的是我大玄的疆土，庇护的是我大玄的百姓！他们斩下的，是犯境敌酋的头颅；他们缴纳的，是充盈国库的赋税！北疆如今之安定繁荣，他们功不可没！”
赵虎目光如炬，直视李文正：“若只因‘来历不明’、‘行事特异’，便要将这些于国于民有大功者视为异端，夺其功绩，寒其之心，试问，日后还有谁愿为我大玄效死？此等行径，岂非自毁长城？”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至于所谓‘只听本侯一人调遣’……更是无稽之谈！他们听的是保卫家园之令，行的是护境安民之事！本侯统辖他们，乃是奉陛下之命，行镇守北疆之责！若朝廷法度容不得保家卫国之功，若祖制见不得开拓创新之力，那这法度，这祖制，不要也罢！”
“存在的意义，不由出身决定，而由其所行之事定义。于黑暗中擎火者，纵形态迥异，亦是光明本身。”
最后一句，他再次面向玄帝，躬身道：“陛下明鉴！‘异人’乃应运而生，护的是大玄疆土与百姓。他们的存在，本身即是‘新制’，是时代变迁之必然！臣坚信，唯有包容并蓄，方能使我大玄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大变局中，立于不败之地！”
一番话语，掷地有声！
没有歇斯底里的辩解，只有摆事实、讲道理的从容，以及那份基于北疆实打实功绩带来的强大自信。他将“异人”问题直接拔高到了“国家利益”和“时代变革”的层面，反而显得李文正等人的指责有些固步自封，不识大体。
金銮殿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不少原本准备附和李文正的官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赵虎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而且是在北疆无数人见证下发生的事实。
李文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赵虎如此牙尖嘴利，更没想到对方竟敢在金銮殿上说出“法度祖制不要也罢”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偏偏又紧扣着“忠君卫国”的大义名分，让他一时难以抓住把柄。
——皇帝视角——
玄帝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欣赏与更深的忌惮。此子不仅实力超群，心性、口才、格局，皆非常人。一番话语，连消带打，不仅化解了危机，反而将了文官集团一军，更隐隐点出了“时代变革”，似乎意有所指……他提到的“大变局”，难道与天机阁那些语焉不详的预言有关？
“好了。”玄帝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终结争论的意味，“镇北侯所言，不无道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异人’之事，既有利于北疆安定，便暂且依镇北侯之策办理。李爱卿等所虑，亦是为国尽忠，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议。”
轻飘飘一句话，将文官集团的发难化解于无形。既肯定了赵虎，也没有过分打压文官，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臣，谢陛下隆恩！”赵虎再次躬身，面色依旧平静。他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但京城这潭深水，他才刚刚触及水面。
退朝时，赵虎能感受到背后那无数道含义复杂的目光。有武勋集团将领投来的赞赏眼神，有文官集团毫不掩饰的冷意，有皇子们若有所思的打量，更有玄帝那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目光。
走出金銮殿，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陈铁松了口气，低声道：“侯爷，刚才真是……”
赵虎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目光望向宫墙之外那片广阔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京城的风云，这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在这权力中枢，投下了第一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