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三章 技术壁垒
帝都，工部衙门后院，一座临时被征用、戒备森严的工坊内。
工部侍郎孙有才，一个年约四旬、面皮白净、带着典型文官气质的中年人，此刻正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面前桌案上的一堆零件。他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硬的六品官袍，袖口沾了些许油污，显得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桌案上，摆放着几具“训练用基础傀儡”的残骸——这是他从黑风堡“满载而归”的“成果”之一。这些傀儡外形粗糙，仅具人形，关节处是简单的齿轮和连杆结构，驱动核心则是一个被暴力拆开后再也无法复原的、刻满了扭曲符文的金属盒子。
孙有才的身旁，围着几位工部最顶尖的大匠，个个都是鬓角斑白、手上布满老茧的人物。其中为首的老匠人姓鲁，人称鲁大师，此刻正拿着一把精钢小锤，小心翼翼地敲打着那个金属盒子，试图找出其运转的奥秘。
“大人，这……这符文走向闻所未闻，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隐隐符合某种韵律，绝非我朝已知的任何一种阵法体系。”鲁大师声音干涩，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还有这核心材料，非金非铁，坚硬无比，却又轻若无物，老夫用尽办法，也无法分析出其成分。”
另一位专精机括的匠师也苦着脸道：“侍郎大人，其内部传动结构也极其诡异，许多连接处浑然一体，仿佛天生如此，而非后天拼接。我等尝试仿制其齿轮，但无论如何调整精度，组装后要么卡死不动，要么运转片刻便自行散架……这，这根本无从下手啊！”
孙有才听着属下的汇报，脸色越来越白，胸口一阵发闷。他奉皇命，带着帝国工部最高的技术期望来到黑风堡，满心以为凭借朝廷的底蕴和能工巧匠，就算不能完全复制，至少也能窥得几分门道。那位林红玉姑娘接待得倒是客气，领着他参观了最外围的“聚灵阵”，也慷慨地“赠送”了几具训练傀儡。
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那“聚灵阵”，他亲眼所见，确实能汇聚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灵气”（他并不知道那是经验能量），阵基的岩石上刻满了与这傀儡核心类似的扭曲符文。他让随行的画师偷偷临摹了下来，可回来后，无论他们如何按照图谱布置，甚至不惜动用珍贵的灵石，那阵法都毫无反应，就像死物一般。
而这些傀儡，更是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拆，拆不开；仿，仿不了。明明看起来结构不算复杂，可其中蕴含的技术，却如同天堑，将他们牢牢挡在外面。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孙有才终于忍不住，低声咆哮起来，一把将桌案上的零件扫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朝廷每年拨付那么多银钱，养着你们这些大匠，连个山……连个国师鼓捣出来的玩意儿都搞不明白！”
鲁大师等人吓得噤若寒蝉，垂首不敢言语，脸上却都带着委屈和无奈。这已经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了，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体系！就像让一个只会写八股文的秀才，去解读天书一样。
孙有才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想起离开黑风堡时，那位林红玉姑娘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想起那位年轻的国师甚至都未曾亲自露面……对方根本不在乎他们学，因为他们笃定了，他们学不会！
这不是傲慢，这是基于绝对技术优势的、赤裸裸的蔑视！
“完了……”孙有才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有此等技术壁垒，朝廷拿什么制约他？钱财？兵马？在那些不死异人和战争傀儡面前，恐怕都是笑话……”
他仿佛已经看到，随着“聚灵阵”在全国铺开，护国盟的影响力将无孔不入，而朝廷工部，却连对方技术的皮毛都摸不到。长此以往，此消彼长，这大玄天下，究竟姓杨，还是姓赵？
黑风堡，战争傀儡工坊。
与帝都工部衙门的愁云惨淡形成鲜明对比，这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工坊占地极广，依山而建，内部灯火通明，高大的穹顶下，数十具已经完成或正在组装的战争傀儡如同沉默的巨人般矗立。空气中弥漫着熔炼金属的灼热气息、润滑油的味道以及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
陈铁光着膀子，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淋漓，肌肉虬结，正挥舞着一柄比他整个人还高的特制锻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金属构件。他身边，几个同样打着赤膊、身材壮硕的学徒玩家，正卖力地拉着风箱，或者按照陈铁的指示，将一些刻画好符文的零件进行初步组装。
“嘿！那边的！符文镶嵌要对准能量回路！歪了一丝，这大家伙动起来就得顺拐！你想让它上了战场跳秧歌吗？”陈铁声如洪钟，一边敲打一边吼道。
那个被点名的玩家Id叫【符文菜鸟】，闻言一个激灵，赶紧调整手中刻刀的角度，嘴里嘟囔着：“知道了铁匠大叔，这比微雕还难啊……”
“废话！”陈铁一锤定音，将构件砸出需要的形状，“这可是寨主，呃，国师大人传下的仙秦技术！你以为是你老家捏泥巴呢？用心学！贡献点少不了你的！”
另一边，几个生活玩家正围着一具接近完工的“巨力型工程傀儡”进行最后的调试。这傀儡高达两丈，双臂如同攻城锤，主要用于开山碎石、搬运重物。
“能源核心输出稳定，符文回路通畅百分之九十八，偏差在允许范围内。”
“液压传动系统……哦不，是仿生关节结构，自检通过。”
“控制系统链接正常，可以注入驱动意识了。”
负责主导的玩家Id是【机甲我爱罗】，他兴奋地搓着手，对着旁边一个穿着原住民服饰、但眼神灵动的年轻人（一名选择了“傀儡师”副职业的玩家）示意：“狗剩队长，你来启动试试？”
狗剩如今也兼管着一部分傀儡部队的日常维护和测试，他闻言，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上前，按照培训学到的方法，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傀儡胸口的核心。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工程傀儡眼中亮起两道红光，庞大的身躯缓缓站直，金属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却异常稳定。
“动了！动了！”狗剩兴奋地叫道。
陈铁也放下锻锤，走过来拍了拍工程傀儡坚硬的小腿（他只能拍到小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大家伙拿去修路开矿，顶得上几百号劳力！回头让寨主多发布点基建任务，贡献点大大的有！”
整个工坊里，充满了这种粗犷而高效的氛围。玩家们虽然时常闹出些笑话，比如把攻击型傀儡的武器系统装到了工程傀儡上，或者试图给傀儡涂上骚包的粉红色，但在陈铁和少数几个掌握了核心技术的原住民匠师（他们学习了赵虎简化后的符文知识）带领下，傀儡的产量和质量都在稳步提升。
堡主府，静室。
赵虎盘膝而坐，并非在修炼，而是在“阅读”面板反馈的信息流。
随着全国范围内“经验池”网络的初步建立和玩家活动的日益频繁，通过面板汇聚而来的信息量是巨大的。除了海量的经验值在不断巩固他真元境五层的修为，并向着巅峰稳步推进外，还有许多关于各地势力动向、资源分布、乃至朝廷工部近期动向的“报告”。
这些报告并非详细的文字，更像是一种经过面板筛选和整理后的“情报摘要”和“趋势分析”。
他的意识扫过关于帝都工部试图仿制傀儡和解析符文失败的信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只是无数琐碎信息中微不足道的一条。
“技术的代差，不是靠人多或者决心就能弥补的。”他心中漠然想到。
他之所以敢让朝廷的人“观摩”，正是源于这种绝对的自信。仙秦的符文体系，结合了现代工业标准化的管理和大规模玩家劳动力带来的生产效率，所形成的技术壁垒，对这个世界的土着而言，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除非他们中也出现一个拥有类似面板或者来自更高等文明的穿越者。
但显然，目前没有。
这时，静室外传来林红玉的声音：“国师，墨尘先生求见。”
“进来。”
静室门被推开，墨尘摇着折扇，施施然走了进来。他今日换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衫，更衬得面如冠玉，气质超然。
“赵兄真是好手段。”墨尘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在赵虎对面的蒲团上坐下，笑道，“如今这朝廷工部，怕是已经抓狂了。我收到天机阁传来的消息，那位孙侍郎回京后，闭门不出，工坊里日夜敲打，却连个响动都折腾不出来，据说已经急得上了火，嘴角起了一溜燎泡。”
赵虎抬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墨尘合上折扇，正色了几分：“我是来提醒赵兄，技术壁垒虽好，却也易招致更强烈的忌惮与反弹。朝廷那边暂时无可奈何，但江湖上，乃至一些隐世宗门，未必没有对上古传承、对这‘聚灵阵’和傀儡技术动心之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赵虎闻言，神色依旧平静。
“忌惮？反弹？”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当他们发现，”
“连模仿都是一种奢望时，”
“所有的忌惮与反弹，”
“最终只会指向两条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堡内秩序井然却又充满活力的景象。
“要么，跪下来，祈求加入我的秩序，”
“要么，”
“在试图挑战秩序的路上，”
“撞得头破血流，”
“成为警示后来者的……路标。”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决绝，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必然的事实。
墨尘看着他挺拔而自信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深知，赵虎走的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路，霸道，甚至显得有些残酷，但却异常的有效。在这个力量为尊的世界，展现出无法被超越、无法被理解的技术优势，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威慑。
“看来赵兄早已成竹在胸。”墨尘笑了笑，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赵虎眉头微不可查地一动。面板传来一条新的、标记为“重点关注”的信息流摘要。信息显示，在帝国西南与南荒交界的某处隐秘山脉，一支玩家勘探小队，似乎发现了一处能量反应异常强烈的古老遗迹，其能量波动模式，与“青铜门”有微弱的相似之处，但更为……狂野和混乱。
“路标……”赵虎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目光投向西南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
“或许，”
“很快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