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风，像是浸了冰碴的刀子，卷着雪沫，没日没夜地在嶙峋的山岩间尖啸。楚明昭蜷缩在一处被巨大风化石半掩的浅洞里，洞壁渗着刺骨的湿寒。右臂的伤口在夜枭伤药的压制下，灼痛感稍减，但青黑色的毒痕依旧顽固地盘踞在皮肉之下，麻痹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向上蔓延至手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寒气直透肺腑。体内那点微薄的能量，在对抗毒素和严寒的双重消耗下，艰难地维持在【15%】的警戒线上。
怀中的皮质卷轴紧贴着心口，冰冷的触感却成了此刻唯一的慰藉与重负。布防图上那个微小的“刀锋指心”图案和旁边的“叁”字，如同黑暗中的坐标，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方向。萧凛……他的暗卫就在这茫茫黑风岭的某处。
她需要恢复体力，需要清除体内残余的毒素，更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来消化这接踵而至的惊涛骇浪。目光无意间扫过腰间——那里，插着一支样式古朴、簪头雕着展翅凤凰的银簪。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女扮男装时唯一贴身珍藏、属于“楚明昭”的印记。簪身冰凉，凤凰的翎羽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黯淡的银辉。
【滴！检测到特殊能量印记载体：‘寰亲启昭安’银簪！】
【滴！能量印记频率分析：与宿主血脉同源！指向性增强！】
【滴！扫描周围环境……发现微弱空间能量异常！坐标：正西偏北，三百二十步，地下约五丈！疑似……人工遗迹入口！】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骤然点亮！楚明昭猛地攥紧了冰冷的银簪！母亲……母亲留给她的簪子里，竟然藏着指向此地的秘密？！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驱散了部分寒冷与疲惫。她挣扎着起身，忍着右臂的剧痛和全身的酸软，拨开洞口的枯藤与积雪，辨认了一下方向。正西偏北……风雪迷眼，山势狰狞。
三百二十步。在崎岖陡峭、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岩间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右臂的伤口在颠簸中不断渗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她咬紧牙关，赤足早已冻得麻木失去知觉，仅凭一股意志支撑着，在心中默数着步伐。
二百九十七……三百零五……三百二十！
脚步停下。眼前是一片被巨大山岩环抱、相对平坦的雪地，积雪格外深厚。除了几块半埋雪中的嶙峋怪石，看不出任何异常。
入口……在地下？
楚明昭的目光落在手中紧握的银簪上。凤凰的双眼处，镶嵌着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晶石。她尝试着，用指尖灌注一丝微弱的精神力，轻轻拂过簪身。
嗡——！
银簪的凤凰双眼处，那两粒微小的黑色晶石，骤然亮起两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凝实的赤金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流转，瞬间脱离簪身，化作两枚微小的光点，悬浮在楚明昭面前！
下一秒！两枚光点如同受到无形牵引，倏地射向她脚下厚厚的积雪！
嗤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投入冰雪！被光点击中的雪地瞬间融化、塌陷！露出下方坚硬的黑色岩石！更奇异的是，那两枚赤金光点并未消失，而是在融化的雪坑中心位置，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急速旋转、碰撞！
咔嚓！咔嚓嚓——！
一连串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括转动声响起！楚明昭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起来！积雪如同沸腾般向四周翻滚、塌陷！一个直径约三尺、边缘极其规整光滑的圆形洞口，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洞口向下延伸，深不见底，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与古老油墨气息的冰冷气流扑面而出！
找到了！母亲指引的遗迹入口！
楚明昭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忍着刺骨的寒意和伤口的剧痛，纵身跃入那黑暗的洞口！
身体沿着冰冷湿滑的石壁急速下滑！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滑了约莫数息，脚下猛地触及坚硬的平面！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深埋山腹的巨大空间！穹顶高约三丈，镶嵌着许多早已黯淡、却依旧散发着微弱幽蓝磷光的矿石，如同凝固的星辰，勉强照亮了这片尘封的幽暗。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楚明昭瞬间屏住了呼吸！
空间的正中央，并非棺椁或祭坛，而是一排排整齐排列的、覆盖着厚重黑色油布的……巨大支架！油布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但依旧能看出其下包裹着某种大型器物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桐油和金属冷却后的特殊气味。
楚明昭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强忍着激动，走到最近的一个支架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避开右臂伤口），抓住油布的一角，猛地向下一扯！
嗤啦——！
积年的灰尘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呛得她一阵咳嗽。
然而，灰尘散尽后，显露出的景象，却让她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
油布之下，并非想象中的神兵利器或金银财宝。
而是一套……铠甲！
一套通体呈现暗金色泽、线条流畅而柔韧、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的女式全身甲！
铠甲的设计精妙绝伦！甲片并非厚重的板甲，而是由无数细密如鱼鳞、边缘带着优美弧度的暗金色金属薄片叠压而成，覆盖全身要害的同时，最大程度保证了关节的灵活！胸甲并非简单的圆弧，而是巧妙地勾勒出女子的身体曲线，核心处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形如凤凰展翅的暗红色护心镜！镜面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有火焰在其中沉睡！肩甲并非狰狞的兽吞，而是收束成流畅的护肩，边缘延伸出如同凤凰尾翎般的、锋利而优雅的弧形金属薄刃！臂甲、腿甲、战靴，每一处细节都充满了超越时代的精工巧思与属于女子的独特审美！
这绝非凡品！这是只有最顶级的锻造大师，倾注无数心血，才能为特定之人打造的艺术与杀戮的完美结合体！
楚明昭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胸甲内侧靠近护心镜的位置——那里，用极其精细的银线，绣着一个娟秀却带着金石之气的名字：
楚明凰！
是母亲的名字！这是母亲的战甲？！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楚明昭！她从未想过，那个记忆中总是温柔含笑、抚琴作画的母亲，竟曾身着如此英武绝伦的战甲！前朝……凤翔卫？母亲……是凤翔卫？！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目光扫过这一排排覆盖油布的支架，心头掀起惊涛骇浪！这里……难道是一个……属于凤翔卫的秘密兵器库？！
她的视线被旁边一个单独放置、没有覆盖油布的石台吸引。石台上，放着一个半开的、同样落满灰尘的紫檀木匣。木匣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卷用银色丝线捆扎的、泛着暗金色泽的皮质卷轴。卷轴的材质与她怀中的布防图极其相似，却更加古老厚重。卷轴旁，还放着一枚形制古朴、非金非玉、刻着完整展翅凤凰的令牌，与她之前在密道骸骨旁捡到的那枚半玄鸟令牌截然不同。
楚明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走到石台前。她伸出左手，极其郑重地拿起那卷暗金皮卷。
入手沉重，带着岁月的冰凉。解开银丝，缓缓展开。
卷首，是四个铁画银钩、仿佛用熔融的金铁书写的古篆大字——
《凰焰兵法》 ！
果然是母亲留下的兵书！楚明昭的心跳如擂鼓！她迫不及待地向下看去。卷轴内并非寻常的行军布阵之法，字里行间充满了奇诡的想象与对火焰力量运用的极致阐述！记载了许多利用凰焰血脉特性进行火攻、焚阵、甚至以火焰淬炼自身、激发潜能的秘法！
她的目光急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一段用朱砂特别圈注的文字上：
“……夫凰焰者，焚天之威，源于至情。血脉之力，暴烈易折，唯以真情淬炼，以心火为引，方能源源不绝，生生不息，化焚城之劫为涅盘之火，入生生造化之境……”
血脉之力，暴烈易折，唯以真情淬炼！
化焚城之劫为涅盘之火！
轰——！
如同万道惊雷在楚明昭的识海中炸响！她终于明白为何前世的“凰焰焚城”会失控反噬，最终将她焚为灰烬！那不是力量的终点，而是……她从未真正理解、从未用“真情”去驾驭它的结果！是引火烧身！是血脉的暴走！
真情淬炼……以心火为引……
涅盘之火……生生造化……
这难道就是“凰焰焚城”真正的、终极的形态？！
巨大的明悟混合着更深的迷惘，冲击着她的心神。真情……她的心……早已被血海深仇和两世的冰冷浸透，哪里还有“真情”可以淬炼这焚世之焰？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卷轴最后、似乎是匆忙添加上去的一行小字吸引。字迹与前面的铁画银钩不同，显得更加娟秀柔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思——是母亲的笔迹！
“寰哥，若昭昭终有一日寻至此地，见此书卷，望你……莫要再执着于旧怨。萧家……亦有不得已之苦衷。沈姐姐她……待我如亲妹。画在匣底，望你……珍重。”
萧家……亦有不得已之苦衷？
沈姐姐？待我如亲妹？
画在匣底？
楚明昭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看向紫檀木匣！刚才只顾着卷轴，并未细看匣底！
她颤抖着手，将沉重的《凰焰兵法》残卷小心放在一旁，双手捧起那个紫檀木匣。木匣内部铺着柔软的明黄色锦缎，锦缎之上，除了放置卷轴的凹槽，匣底……果然还压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幅卷起来的、用薄如蝉翼的素绢精心装裱的……画像！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混合着巨大的渴望瞬间攫住了楚明昭！她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卷素绢缓缓展开。
素绢柔韧，在幽蓝的磷光下，清晰地呈现出画面。
画中，是两位身着宫装的年轻女子，并肩立于一处开满凤凰花的庭院之中。
左侧的女子，身姿窈窕，眉目如画，气质温婉中带着一丝书卷气的清冷。她唇角含笑，眼神温柔似水，正微微侧首看向身旁的同伴。那眉眼轮廓，那温柔的笑意……楚明昭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母亲——楚明凰！
而右侧的女子……
轰隆——！！！
楚明昭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如同被最沉重的冰山狠狠撞中，灵魂都为之冻结！
那女子身量略高，气质雍容华贵，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与疏离。她的容貌……竟与萧凛……有着七分神似！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画卷下方，用清雅的小楷题着落款：
“明凰与沈蘅姐姐共游栖凰苑，永忆此景。龙朔十六年夏。”
沈蘅！
萧凛的母亲！那个被萧家皇帝接入宫中、生下萧凛、最终却郁郁而终的沈贵妃！
母亲画卷上……竟与她如此亲密地并肩而立？！题字中，竟称其为“姐姐”？！
永忆此景？！
那眉眼间的亲昵与笑意，绝非伪装！
萧楚两家……世仇？
不死不休？
这画面上情同姐妹、笑靥如花的两人……是什么？！
“不……不可能……”楚明昭踉跄着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手中的素绢画卷无力地滑落在地。巨大的认知颠覆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将她两世构筑的仇恨根基冲得七零八落！父亲刻在玉棺上的箴言、萧凛的挣扎、母亲的遗言……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疯狂串联、撞击！
“萧家……亦有不得已之苦衷……”
“沈姐姐待我如亲妹……”
母亲的话在耳边轰鸣！这画……就是证据！铁证！
巨大的痛苦与混乱让她头痛欲裂！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石台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母亲与萧凛的母亲情同姐妹，那楚家的血案……萧家的屠刀……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滴！检测到宿主精神剧烈波动！触发深度记忆回溯机制！】
【滴！能量引导中……锁定关联记忆碎片：‘母亲临终’！】
【警告！回溯过程将消耗大量精神力！是否强制启动？】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凝重，如同警钟在混乱的识海中敲响！
“启……动……”楚明昭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绝！她要知道真相！哪怕粉身碎骨！
嗡——！！！
一股强大而温和的力量瞬间涌入她的识海！眼前的幽暗兵器库、冰冷的铠甲、散落的画卷瞬间模糊、扭曲、如同水中的倒影般破碎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摇曳的、昏暗的烛光。
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她……不，是她感知中的“自己”，变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一只冰冷而颤抖的手紧紧抱着。
视角很低，只能看到上方摇晃的、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帐顶。耳边是兵刃交击、喊杀声、建筑物燃烧倒塌的轰鸣！还有……一个女子压抑到极致、带着无尽悲怆与绝望的哭泣声！
“……凰儿……撑住……再撑一下……御医马上……” 一个同样带着哭腔、却更加沉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声音充满了焦急与心疼。
楚明昭的“视线”艰难地转动，看到了抱着她的女子——是母亲楚明凰！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胸前的衣襟被大片的血渍浸透！昔日温婉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充满了对怀中婴孩的无限眷恋与不舍。
而在母亲床边，紧紧握着母亲另一只手的，正是……画卷上那个气质雍容、眉宇间带着英气的女子——沈蘅！此刻的沈蘅，发髻散乱，华丽的宫装上沾满烟尘和血迹，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悲痛与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蘅……姐姐……”母亲楚明凰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艰难地抬起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将一枚冰冷的、簪头雕刻着展翅凤凰的银簪，塞进沈蘅的手中，断断续续地说道：“……昭……昭……交……交给你了……带她……走……出宫……活下去……别……别报仇……护好……昭昭……”
“凰儿！别说傻话！我们一起走！”沈蘅泣不成声，紧紧攥着那枚银簪，仿佛攥着千钧重担。
“走……不……掉了……”楚明凰的目光投向窗外冲天的火光，眼中是无尽的悲凉与一丝诡异的了然，“他……不会放过……楚家血脉……快……走……答应我……护好……昭昭……”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瞳孔开始涣散，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紧了沈蘅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挤出破碎的音节：“……答……应……我……”
“我答应你！凰儿！我答应你！”沈蘅泪如雨下，猛地俯下身，紧紧抱住楚明凰逐渐冰冷的身体，声音嘶哑如同泣血，“我沈蘅对天发誓！只要我活着一日，定护昭昭周全！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好……好……”楚明凰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仿佛得到了最后的解脱。紧握着沈蘅手腕的手，终于无力地滑落。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眸，彻底失去了光彩，空洞地凝视着帐顶，倒映着窗外熊熊燃烧的……龙朔殿烈焰。
“娘——！！！”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响彻血腥的宫室。
沈蘅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中却再无半分软弱，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悲痛淬炼出的、冰冷如铁的决绝！她一把抱起襁褓中的婴儿，用染血的衣袖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渐渐冰冷的挚友，猛地转身，将银簪塞入婴儿襁褓深处，抱着她，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决绝地冲入了殿外那片火海与杀戮的修罗场！
记忆的画面如同破碎的琉璃，瞬间消散。
楚明昭猛地睁开眼！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早已布满了她冰冷的脸颊。她依旧蜷坐在冰冷的地下兵器库中，右手死死捂住嘴，才没有让那撕心裂肺的悲鸣冲破喉咙。
母亲……是沈蘅……是萧凛的母亲……在龙朔殿焚宫之变的血火中，从濒死的母亲怀中接过了她！是沈蘅，对着母亲立下了“护好昭昭”的生死誓言！
不是世仇！
是托孤！
是母亲用最后的生命，将她托付给了仇敌的妻子！
巨大的悲恸、荒谬的认知、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与茫然，如同无数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她的灵魂！她死死攥着胸前那枚冰冷的凤凰银簪，指节捏得发白，仿佛要将它嵌入骨血！
沈蘅……她后来怎么样了？她是否遵守了誓言？她为何会郁郁而终？自己又为何会流落宫外，成为“楚明”？而萧家……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她的杀父灭族仇人，他知道吗？他知道自己的贵妃，曾拼死保护过楚家最后的血脉吗？
父亲楚寰……他知道母亲与沈蘅的情谊吗？他知道母亲临终的托付吗？他刻在玉棺上的“萧氏有叛族，亦有忠魂”……是否……也包含了沈蘅？
萧凛……他知道吗？知道他的母亲，曾对着她的母亲，立下过那样的誓言？
怀中的布防图，那半个泣血的“昭”字，韩肃转述的“护好楚明”……萧凛的所作所为……是否……也源于这份沉重的、被血腥掩盖的……宿命羁绊？
冰冷的泪水无声滑落，滴在散落在地的素绢画卷上。画卷上，母亲楚明凰与沈贵妃沈蘅并肩而立，在凤凰花下笑得温柔而明媚。那笑容，在此刻幽暗的遗迹磷光映照下，显得如此遥远，如此……刺眼。
楚明昭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赤金的火焰依旧在燃烧，却不再仅仅是焚城的暴烈，而是混杂了无尽的悲恸、冰寒的杀意，以及一丝……被强行撕开迷雾后、更加深邃复杂的决绝。
她将母亲的银簪重新插回发间，将那幅沉重的素绢画卷小心卷起，连同《凰焰兵法》残卷，一起贴身收好。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套属于母亲的、流光溢彩的暗金凤铠之上。
指尖拂过冰冷的护心镜，凤凰的纹路在幽光下流转。
“真情淬炼……”她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
活下去。走到黑风岭的那个山坳。找到萧凛的暗卫。然后……她要亲口问一问那个被邪玉冰封的男人——
他的母亲，可还记得当年的誓言？
而他……又是否知道，这被血染红的、扭曲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