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州城。
精心妆扮过的茉莉陪同张培前往君府拜访,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高雅且端庄。
得知张培的来意,管家诚伯微微一愣,遂又恭恭敬敬的回道:“张公子且稍作休息,老奴这便去回禀少主。”
“有劳了。”张培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奉茶,好生伺候着。”诚伯对着两名丫鬟一番吩咐,遂含笑退下。
茉莉站在张培身侧,不动声色的一言不发,自踏入君府那刻起,便只默默的关注着府内的一切。
不管是府内的装潢场地还是下人的衣着言行,都是张府无可比拟的。不愧是一城之主,她在念州城这十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踏进这座可望而不可及的高门大院。
垂眸望向张培,座位上的他如坐针毡般紧张不安,双手不停地在膝上摩挲,时不时的向门外张望,又六神无主的喝了两口茶。
茉莉心知,这一刻他所有的躁动不安和慌乱紧张,都只为一人。
同样都是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苦命人,为何她嗤之以鼻的一切,却是自己永远都无法企及的虚妄!
“什么!你要离开君府?我不同意!”
禧苑内,叶南乔恳求君母放自己离开君府,前往青槐城外祖母家中暂住。
这些时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半步都不曾跨出,不见人也不让任何人见她,包括君亦,前去探望了两次,也终是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被阿秀挡在了门外。
原以为,只要他们能够顺利成婚,即使君亦此刻对自己并无情意,但只要她一心一意的对他好,终有一天他会看到她,回心转意。可家中突来的变故,父母族人的悲惨下场,让她彻底失了魂,如今她身后真的再无可依仗的了。婚礼的事,即使君亦不提,她也会亲自去找城主说明。
“好孩子,我知你心中悲苦,发生了这样的事,怎能不叫人心痛!你放心,从今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你的依靠。如今你还在守孝期,你和亦儿的婚礼不易举行,等过了孝期,定还你们一个盛大的婚礼。你且在府中安心住着,莫要多想,好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今都瘦成什么样了,我看着...真是心疼。”不难看出,君夫人对叶南乔的喜欢和关爱是发自内心的,当初极力促成这桩婚事虽是为了叶家背后各世家大族的势力和支持,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叶南乔的温柔端庄贤孝有礼,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小小年纪却懂得克制和隐忍,说她是大家闺阁女子的典范,一点都不为过。不管叶家之后如何,叶南乔这个媳妇她是认定了!
叶南乔起身,纤弱的身子才走了两步都开始左右乱晃了,轻飘飘的似是一根羽毛,阿秀忙从旁扶住。
只见她面向君母,缓缓跪下。
君母一惊:“这孩子你这是...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叶南乔摆了摆手,推掉一旁阿秀的扶持。
有气无力的回道:“伯母,求您让南乔把话说完吧。”
君母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再拦她。
“这些日子承蒙您和城主的关爱与照顾,南乔感恩不尽,此生不忘。此去青槐城不是南乔一时耍性子,而是思虑了良久之后才做的决定。一是如今家父家母双亡,南乔心中甚是想念外祖母,不知她得知叶家出事之后身体会不会吃得消,南乔不放心想要去看看她老人家。二是,南乔如今还在守孝期,麻衣在身。今日冒然来见伯母已是不该,实在不宜再在君府待着。至于我和君亦哥哥的事,不若暂且先放一放,南乔如今已无心再想这些。”
一身麻衣,头戴孝花,弱柳扶风的模样,更让人心疼了。
“你先起来,这些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的。”
“伯母不答应,南乔便长跪不起。”才跪了一小会,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越发的苍白了,额上的汗珠也密密麻麻的。
君母实在不忍,只好答应:“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了。快扶你家小姐起来,身子本来就弱,再被这地上的寒气给侵了,可如何是好。”
叶南乔在阿秀的搀扶下,这才缓缓起身,含笑道:“南乔多谢伯母怜惜。”
君母暗自长叹了一声,思忖了片刻又说道:“青槐城是你母亲的母家,想来你外祖母也是极疼爱你这个孙女的,若你不愿在留在君府,我也不好强留。只是此去青槐城路途遥远,外面如今又动荡不安,我让亦儿亲自带人送你前往,如此我也好安心。”
“伯母,不必劳烦君亦哥哥了。有阿秀陪着,南乔自己可以的。”
“你就别再推辞了,原是因着亦儿的缘故你才入的府,如今你要离府,不管是以何因由,都该由亦儿亲自去送。你我相处一场,我实在是舍不得,就让亦儿代我去送送你,知道你安全抵达,我也就放心了。”
见君母如此说,叶南乔也就不再推脱了。她不是不愿意见君亦,只是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些日子虽然她足不出户,可阿秀是个沉不住气的,每每从外面回来,一张小脸耷拉的就像霜打的茄子,她不用问也明白,定是府里有些下人又在议论了。叶家没出事之前,她与君亦之间没有正式确立的关系惹得大家众说纷纭,如今叶府被灭门,她自知自己更是没有资格再站在他身侧。君夫人和城主都是仁义良善之辈,这话她不主动说,只怕没人会提。倒不如由自己说出口,也好给那可怜的所剩无几的尊严保留两分体面。
“没想到叶小姐的外祖母家竟在青槐城,叶小姐这一走,也不知还会不会再回来。”双喜一脸落寞的自言自语道。
君亦独坐在桌前心思深沉的蹙着眉,叶南乔此时提出离开君府,想必定是怕拖累了自己。虽然他对她无意,可却也不想她余生都在悲痛和哀苦中度过。与其把她留在君府暗自伤怀,或许和家人在一起她会快乐些。他与她的婚事,如今也只是延期,并未作废。或许离开对他们都好,只愿这期间她能遇到一个真正懂她爱她之人,把他忘了。
“城内布防那边如何了?这几日可有异样?”君亦问。
“回主子,自从花市动乱以来,兄弟们日夜在城内城外加紧防控,没有发现半点可疑之处。这也真是奇了怪了,主子您都把他们骂成那样了,愣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您说他们会不会是一伙乌龟精在作怪,要不怎么这么能忍呢!”
君亦面无波澜,又问道:“青槐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