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瑶迦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中茶杯,拖长了语调:“行了,闲话休提,现在总能说说正事了吧?”
“说说说!”
陈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劳您大驾,先把使团遇袭的详情告诉我。”
“使团伤亡如何?现场可留下了什么线索?”
“折了几个贴身护卫,正使受了些惊吓,手臂被流矢擦伤,车驾仪仗更是损毁严重。”
拓跋瑶迦柳眉微蹙,“至于线索……现场除了几支无法追查来源的箭头,几乎一无所获。”
陈烨默然点头,随即起身,在书房内不停的踱着步子,嘴中念念有词:
“如今互市初开,两国关系正走向缓和,要说谁最不愿见到这番光景,那必然是那些倚仗战火为自身谋取利益的主战派。”
说到此处,他猛然顿住脚步,分析道:
“在大周,便是以兵部尚书杨虎臣为首的那一系。”
“互市与屯田卫的推行,等于直接削去了他们钳制北疆的权利。”
“若能挑起事端,重启战火,北疆大军乃至罗将军,便不得不重新受其掣肘。”
“其次,便是你大辽内部的主战势力。”
“在我大周境内策划袭击,一来便于摆脱嫌疑,二来若能借题发挥,重启战火便顺理成章。”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道:“而这最后一方,也是我心中嫌疑最重的一方,便是那个突然冒头的“余烬”了!”
“此组织皆为前朝余孽,两国和平,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局面。”
“唯有朝廷内外交困,边境烽烟再起,他们才能火中取栗。”
拓跋瑶迦闻言,忧虑道:“如今敌暗我明,连对手是谁都难以确定,我们岂非只能被动接招,疲于应付?”
“眼下看来,确实如此。”
陈烨耸了耸肩,无奈道:“两国主战派虽嫌疑重大,但万万不可在明面上提及,否则无异于凭空树敌,自找麻烦。”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不过,这个余烬……倒是可以着手查查,”
“这个组织昨日刚找过我的麻烦,我怀疑其目的便是要挑起功勋集团与世家门阀的纷争,搅乱朝局!”
然而,就在两人深谈之际,王盖圆滚滚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他额头满是汗珠,脸色涨红,声音都变了调:“陈少!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闻听此言,陈烨额角青筋猛然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这麻烦事,当真是一件接着一件,连片刻喘息之机都不给!
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王大公子……又怎么了?”
王盖猛喘几口大气,这才急声道:“昨日朝会上,张怀远那厮联合一众世家官员,向陛下进言,说咱们的活字印刷术是奇技淫巧,玷污圣学,动摇国本!”
“他们……他们奏请陛下下旨,将此术收归国有,由国子监专营!”
然而,当他说完之后,却见陈烨一脸愕然,不由惊讶道:“陈少,这么大的事,你竟全然不知?英国公……没跟你提过?”
陈烨茫然摇头:“没有,爷爷只字未提。你这消息不会是假的吧!”
王盖立马神色一正,拍着胸脯保证道:“千真万确!”
“昨日我回府后,我爹亲口告诉我的,绝不会有假!而且若不是天色已晚,我昨夜就赶来报信了!”
陈烨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最近这是怎么了?麻烦事是一件接着一件,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茶馆尹宝卷中毒,牵扯出神秘组织“余烬”。
张怀远与世家门阀联手,意图强夺活字印刷术。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辽国使团又遭袭……
这诸多事件,发生得未免也太“巧”了!
桩桩件件,看似毫不相干,但这矛头却直指陈烨!
首先是尹宝卷中毒一事,茶馆生意受影响是小事,若是让陛下知道此事,本就忌讳与民争利的陛下怕是会直接放弃炒青散茶。
其次是活字印刷术,这可是陈烨商业计划上最重要的一环,若是没了活字印刷术,那造纸坊造的纸再便宜也没什么用了。
因为以雕版印刷术的速度,很难有商家能吃下这么多纸张。
最后便是辽国使团遇袭。
这件事如今看来,与陈烨之间的联系最少,但有拓跋瑶迦这一层关系在,就变得不一样了。
只要战火重启,拓跋瑶迦无论是去是留,都会给陈家带来不小的麻烦。
看着如潮水一般铺洒在地面的阳光,陈烨却觉得有些发冷。
良久,拓跋瑶迦柔声安慰道:“陈烨,你也别太着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方才我也想了想,使团遇袭这件事,不如由我立即面圣,请陛下主持公道。”
“如此,我还可以借此向陛下施压,将活字印刷术的事给压下去。”
“想来,陛下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陈烨深吸口气,摆手道:“我没着急,我只是在思考应对之策。”
“刚才你说的确有道理,借使团之事压一压活字印刷术也可行。”
“但……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说罢,陈烨转头对王盖道:“回头你将活字印刷术的消息放出去。”
“如此惠及天下寒士的事,若是传出去之后,相信自会有人跳出来,为我们说句公道话。”
“对了,让李进宝连夜赶制《千字文》《三字经》之类蒙学读物,就去国子监那条街上售卖,也让那些寒士知道,我们所言非虚。”
王盖顿时恍然大悟,拍手叫道:“让那些受益的读书人替我们说话,可比什么都管用。”
“放心,陈少,我这就去办。”
“等一下!”
陈烨连忙叫住王盖,又嘱咐道:“你去茶馆里,让说书先生编几个故事。”
“故事内容,大概就是某些人为了谋取私利,阻挠寒门士子读书、崛起。”
拓跋瑶迦若有所思道:“你这是想要控制……舆论?”
“不错!”
陈烨冷笑道:“张怀远可以冠冕堂皇的利用道德大义,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世家大族确实权柄滔天,连当今陛下遇事都要权衡其中利弊,但他们能堵住悠悠众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