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通道并非垂直，而是以一个陡峭的角度向下倾斜，内壁是冰冷的金属，触手滑腻，附着着厚厚的淤泥和水生生物，显然已有些年头。通道内没有任何光源，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余则成只能凭借入水前惊鸿一瞥记下的方向和此刻水流微弱的导向性，奋力向前。
肺部开始传来火烧般的刺痛，缺氧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他受伤的左臂在冰冷江水和剧烈运动下，疼痛变得麻木，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酸胀。老石的情况似乎更糟，他肋下的伤口在入水时必然受到了冲击，余则成能听到他压抑的、从咬紧的牙关中泄露出的痛苦喘息。
就在余则成感觉极限将至，意识开始模糊时，前方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光！那光极其微弱，幽蓝色，如同鬼火，但在绝对的黑暗中却无比醒目。
有光，就意味着可能到了尽头！
两人精神一振，拼尽最后力气向着光源方向游去。光线越来越近，隐约勾勒出一个圆形的出口轮廓。出口处似乎覆盖着一层透明材质，透过它能模糊看到后面晃动的人影和更多、更稳定的光源。
余则成减慢速度，示意老石小心。他小心翼翼地上浮，将眼睛贴近那层透明隔膜。
隔膜之后，是一个超乎想象的空间。
它并非完全位于水底，更像是一个利用天然或人工开凿的江底岩洞扩建而成的巨大设施。空间顶部极高，由粗壮的钢筋混凝土支柱支撑，岩壁和支柱上布满了管道和线缆。几盏发出惨白光线的大型照明灯高悬，照亮了下方的景象。
靠近余则成他们所在的这个水下入口的，是一个类似码头的小平台，平台边缘系着两艘小型潜水推进器。平台连接着一条金属通道，向设施深处延伸。
而最让余则成心脏骤停的，是通道两侧那些用强化玻璃隔开的实验室！
左手边的实验室内，排列着一个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培养槽，里面浸泡着难以名状的、扭曲的生物组织，有些甚至还能看到模糊的人形轮廓，周身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在幽绿色的营养液中缓缓沉浮，如同噩梦中的景象。
右手边的实验室则布满了各种精密的仪器和设备，几个穿着全封闭白色防护服、戴着完全遮住头面呼吸面罩的身影正在里面忙碌着。他们操作着机械臂，从一些密封容器中提取出少量无色透明的粘稠液体，正是“涅盘”试剂！小心翼翼地滴入盛有不同活体组织样本的培养皿中。那些组织在试剂滴入后，立刻发生剧烈的、不自然的抽搐和变异！
空气中，即使隔着这层似乎兼具观察和隔离作用的透明隔膜，余则成仿佛也能闻到那股混合了福尔马林、消毒水和细胞腐败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这就是“涅盘”的源头！一座隐藏在江底，进行着惨无人道生物武器研究的魔窟！
【系统能量强制透支启动……环境扫描……检测到高强度生物污染……基因序列崩坏……威胁等级：毁灭性……能量耗尽……】
脑海中，系统如同垂死者的回光返照，强行挤出一段杂乱的信息，随即彻底沉寂，连那1%的能量提示也消失了。这一次，是真的油尽灯枯。
余则成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通道尽头。那里有一扇厚重的气密金属门，门旁设有密码按键和虹膜识别装置。门外站着两名同样穿着白色防护服，但手持冲锋枪的守卫。
“灰烬”肯定进入了那扇门后。
必须进去！清单，解药，真相，可能都在那里！
余则成指了指平台方向，对老石比划了几个手势。老石会意，点了点头，脸色在透过隔膜的惨白灯光下显得更加难看。
如何悄无声息地解决平台可能的守卫，并打开这个入口？
余则成仔细观察着入口的结构。这个透明隔膜似乎是单向的，从里面可能看不到外面。边缘与金属通道接口处，有复杂的液压和机械锁闭装置，异常坚固，强行破坏几乎不可能。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怀中的玉盒再次传来异动！那滚烫感骤然加剧，并且……开始出现一种奇特的、细微的脉冲式震动！仿佛与实验室深处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注意到，右手边那间正在操作“涅盘”试剂的实验室里，一个摆在角落的、似乎用来监测能量或辐射水平的仪器，其指针突然剧烈地左右摇摆起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滴滴”警报声。一名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疑惑地走过去，拍了拍那仪器。
是“龙涎根”！
它不仅能感应到“涅盘”的能量，其本身散发出的某种特殊波动，似乎也能干扰到实验室内的精密设备！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余则成脑中成型。
他再次向老石比划，示意他准备好突击，然后，他猛地将怀中那滚烫的玉盒掏出，将其紧紧按在入口隔膜与金属框架的接缝处！
“嗡——！”
一股低沉得几乎感觉不到、却能让灵魂战栗的嗡鸣声以玉盒为中心扩散开来！那并非物理声音，更像是一种能量的震荡！
“噗嗤——！”
实验室内，那名正在检查异常仪器的研究人员面前的电脑屏幕猛地爆出一团电火花，瞬间黑屏！其他几台精密仪器也接连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指示灯疯狂闪烁！
“八嘎！怎么回事？！”实验室里传来惊怒的吼声，虽然隔着隔膜和防护服，依旧模糊可辨。
平台上的两名持枪守卫也被实验室内的突发状况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就是现在！
余则成和老石如同两条蓄势待发的鳄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上顶开那层因为能量干扰而 momentarily 失去部分锁闭力的透明隔膜！
“哗啦——！”
水花四溅中，两人湿淋淋地翻上了平台，动作迅捷而无声。
那两名守卫听到水声，刚惊觉回头，老石已如鬼魅般欺近，手中短刀寒光一闪，精准地划过一名守卫的咽喉！另一名守卫刚要举枪，余则成已从侧翼扑上，左手忍着剧痛格开枪管，右手匕首狠狠捅入其心脏！
两名守卫一声未吭，软倒在地。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实验室内的混乱完美掩盖了这边的动静。
余则成迅速将两名守卫的尸体拖到平台阴影处，和老石一起，剥下其中两套相对完好的防护服和呼吸面罩，快速套在自己湿透的衣服外面。虽然防护服里面湿漉漉的极其难受，但这是最好的伪装。
他看了一眼手中依旧滚烫、甚至表面开始出现细微裂痕的玉盒，知道这半株“龙涎根”正在以自身药性为代价，持续干扰着实验室的设备，为他们争取时间。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盒重新贴身藏好，那灼热感如同怀揣一块烙铁。
两人戴上呼吸面罩，调整了一下，拿起守卫的冲锋枪，低着头，沿着金属通道，快步向深处那扇气密门走去。
通道两侧实验室内的研究人员还在忙于处理设备的突然故障，无人留意到两个穿着“守卫”服装的人正走向核心区域。
来到气密门前，余则成的心提了起来。密码，虹膜识别……
他尝试着按动门旁的按钮，希望系统故障能带来奇迹，但面板毫无反应，显然需要特定指令。
就在这时，气密门上方的一个红色指示灯突然闪烁起来，发出“嘀”的一声轻响。紧接着，门内传来液压装置运作的“嗤嗤”声。
门要开了！
余则成和老石立刻警惕地侧身站到门边，握紧了手中的枪，低下头，做出守卫警戒的姿态。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内站着的，正是那个穿着深色防水服、左臂包扎着、脸色冷峻的“灰烬”！他似乎是准备出来查看外面的混乱情况。
在门开的瞬间，“灰烬”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门外低着头的两名“守卫”。他的眼神在余则成和老石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或许是因为防护服和面罩的遮掩，或许是因为他此刻的注意力被实验室的异常所吸引，他并未立刻识破。
但余则成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杀意，已经锁定了他们。
“外面怎么回事？” “灰烬”的声音透过他并未完全戴好的呼吸面罩传出，带着一丝不耐和审视。
老石含糊地应了一声，模仿着守卫应有的恭谨姿态，微微侧身，让开通道。
就在“灰烬”迈步欲出的刹那，异变再生！
“轰——！！！”
一声沉闷的、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猛地从他们来时的水下入口方向传来！整个设施都为之剧烈一震！顶部的灯光疯狂摇曳，明灭不定！刺耳的消防警报瞬间响彻整个空间！
是七爷？还是那个神秘黑衣人？他们在外面发动了攻击，制造了更大的混乱？！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灰烬”脸色剧变，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如刀般再次刺向余则成和老石！他放在身后的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摸向了腰间！
余则成和老石也在爆炸响起的同一时刻动了！
老石如同暴起的怒熊，合身撞向“灰烬”，试图将其扑回门内，近身缠斗！
而余则成则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枪口对准门内——那不再是冰冷的实验室景象，而是一个……布满了中式古典家具、红木书架、甚至还有一个袅袅升起檀香香炉的、极其违和的办公休息室！
在休息室中央的红木书桌上，赫然放着一个打开的、里面装着些许暗金色粉末的玉盒（与余则成怀中装有“龙涎根”的玉盒质地极为相似），以及一份摊开的、写满了日文和数据的文件，文件抬头，几个清晰的字眼映入余则成眼帘——
“阴影计划——‘涅盘’阶段性报告”！
“影子”计划！果然是它！“涅盘”就是“影子”计划的核心！
“砰！砰！砰！”
余则成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着射向门内，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压制和制造更大的混乱！他知道，他们已经捅破了马蜂窝，退路已绝，唯有向前，抓住眼前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拿到那份报告，拿到那可能存在的、另外半株“龙涎根”化成的粉末！
子弹打在红木家具上，木屑纷飞，打在金属墙壁上，火花四溅。“灰烬”在老石撞来的瞬间，展现出了惊人的柔韧性和反应速度，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老石的扑击，同时腰间的手枪已然在手！
“噗！”
一声轻微的枪响，“灰烬”开枪了！目标并非余则成，而是冲向他、距离更近的老石！
老石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肩胛处爆出一团血花！
“前辈！”余则成目眦欲裂，手中冲锋枪火力全开，疯狂扫向“灰烬”，逼得他不得不闪身躲避。
设施内，警报声、爆炸引起的后续坍塌声、人员的惊呼奔跑声混杂在一起，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余则成一边开枪压制，一边冲向中枪的老石。而“灰烬”则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借助门框和家具作为掩护，与余则成对射，冰冷的眼神中燃烧着被侵入领地的暴怒和杀意。
通往核心秘密的大门已然洞开，近在咫尺的报告和疑似解药触手可及，但代价，是身陷重围，战友负伤，面对的是实力恐怖、身份成谜的“灰烬”。
余则成扶住老石，躲到门侧一个金属控制台后面，子弹“砰砰”地打在台面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
他看了一眼怀中气息粗重、鲜血染红防护服的老石，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却隔着枪林弹雨的书桌。
必须拿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