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落地窗漫进书房时,林浅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稿出神。指尖悬在数位板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小腹处传来的细微坠胀感,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三天,起初她以为是连日赶设计稿的疲惫,直到今早起身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她扶住了梳妆台,镜中映出的脸色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苍白。
“怎么了?”顾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晨练完的微哑。他伸手接过林浅手里的数位笔,目光扫过屏幕上那组名为“星轨”的项链设计——铂金链条缠绕着细碎钻石,模拟着北斗七星的轨迹,末端悬着一颗水滴形蓝宝石。这是他们为下个月的国际珠宝展准备的主打作品,林浅已经熬了三个通宵。
“没什么,”林浅转过身,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小腹,“可能有点低血糖。”话未说完,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她下意识地蹙眉偏头,顾沉舟已经敏捷地抽过垃圾桶递到她手边。
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酸涩感沿着喉咙往上窜。林浅接过顾沉舟递来的温水漱口,瞥见他眼底迅速掠过的担忧。“去医院看看?”他的指尖落在她的额头上,温度正常,可指腹的微凉却让她莫名安心。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淡味,顾沉舟握着她的手坐在长椅上,指腹反复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是林浅亲手设计的款式,铂金戒圈上缠绕着两圈细如发丝的金线,像两棵交织生长的树。“其实……”林浅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我这个月的生理期推迟了十天。”
顾沉舟的动作顿住了,转头看她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一种渐次扩大的惊愕填满。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护士却恰好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顾太太,恭喜。”护士的笑容温和,“孕六周,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化验单上的“hcG阳性”几个字刺得人眼睛发慌,林浅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微微发颤。顾沉舟的呼吸明显乱了,他反复确认着化验单上的每一个数字,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哑着嗓子问:“六周……是多少天?”“四十二天。”护士耐心解释,“孕早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叶酸记得补充。”
走出医院时,阳光正好。顾沉舟把林浅护在马路内侧,步伐慢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所以,”他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们有个小宝贝了?”林浅望着他眼里的光,那光比展厅里最璀璨的钻石还要亮,忍不住笑了:“好像是。”
回到家,顾沉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空书房里的咖啡机。那台意大利产的半自动咖啡机是林浅的宝贝,熬夜赶稿时,浓郁的咖啡香能弥漫整个楼层。“医生说不能喝咖啡因。”他把咖啡机塞进储物间,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陶瓷杯,里面是温温的蜂蜜水,“以后晚上我陪你早睡。”
林浅看着他笨拙地研究孕期指南,指尖划过“孕早期饮食禁忌”那条,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威尼斯度蜜月时,他们在一家小巷里的餐厅点了墨鱼面,当时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时肚子里已经悄悄住下了一个小生命。“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星轨’的设计稿还差最后收尾,下周要给工厂打样。”
顾沉舟立刻合上指南:“我让设计助理接手,你这两个月不许碰电脑。”“不行,”林浅皱眉,“那是我们第一次以夫妻名义参加国际展……”话没说完,就被他轻轻按住肩膀。“比起珠宝展,”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更想要你和宝宝都好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渐渐多出许多细碎的变化。衣帽间里,林浅的高跟鞋被一排柔软的平底鞋取代,是顾沉舟托人从伦敦买的孕妇专用品牌,鞋底有防滑纹路,鞋面上绣着小小的雏菊。冰箱里的可乐换成了鲜榨橙汁,零食柜里的巧克力被全麦饼干取代,连书房的台灯都换成了柔和的暖光,据说能减少对胎儿眼睛的刺激。
林浅并没有完全停下工作,只是把电脑搬到了客厅的沙发旁,这样顾沉舟处理公务时,就能随时看到她。她改用铅笔在纸上手绘,速度慢了许多,却别有一番趣味。有时画着画着,会忽然停下来,侧耳听着腹中的动静——现在还什么都听不到,但她总觉得能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奇妙地共振。
这天下午,林浅正在画一对婴儿手镯的设计稿,想用红绳编织,缀上两颗小小的珍珠,像两滴露珠。顾沉舟从公司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纸箱。“什么东西?”林浅好奇地探头。
打开一看,是一个组装好的婴儿床,枫木材质,栏杆上雕刻着简单的藤蔓花纹。“我看说明书说,提前三个月通风比较好。”顾沉舟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太早了?”林浅走过去,指尖拂过光滑的木面,忽然笑了:“不早,正好。”
她想象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躺在里面,闭着眼睛,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或许会像顾沉舟,有挺直的鼻梁,或许会像自己,有弯弯的眉眼。顾沉舟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你说,”他低声问,“他会喜欢珠宝设计吗?”
林浅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夕阳染红天际,像一块融化的宝石。“不知道,”她轻声说,“但我希望他能喜欢这个世界,就像我们喜欢他一样。”腹中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晚饭时,顾沉舟做了清蒸鲈鱼,据说对孕妇好。他把鱼刺一根一根挑出来,堆在盘子边缘,像一座小小的雪山。“对了,”林浅忽然想起,“下周的慈善晚宴,我们还去吗?”顾沉舟夹菜的手顿了顿:“你想去?”“嗯,”林浅点头,“这次是为儿童福利院筹款,我设计了一对耳环,想拿去拍卖。”
那对耳环是用回收的银料制作的,形状像两只展翅的小鸟,镶嵌着从旧首饰上拆下来的碎钻。顾沉舟知道,林浅一直想做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珠宝系列,用环保材料传递善意。“可以,但不能累着。”他妥协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到时候让司机多备条毯子,冷了就披上。”
夜深了,林浅躺在床上,听着身旁顾沉舟均匀的呼吸声。他最近睡得很轻,稍有动静就会醒来,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侧过身,看着他的侧脸,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痴迷的珠宝光芒,此刻都不及身边这个男人的体温,和腹中那个悄悄生长的小生命,来得真切而温暖。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希望,像一颗埋在泥土里的种子,终将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而她和顾沉舟,会用全部的爱,为这颗种子浇灌阳光和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