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婴儿房时，顾沉舟正跪在地毯上，对着哭闹的顾悦手足无措。小家伙刚满四十天，此刻正攥着小拳头在摇篮里蹬腿，哭声像只炸毛的小猫，尖细却有力。他笨拙地拿起摇铃在旁边晃，金属碰撞的叮当声混着哭声，倒像是在奏一首混乱的晨曲。
“来了来了。”林浅披着晨袍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她俯身把顾悦抱起，掌心轻轻拍着宝宝的后背，指尖熟练地避开那枚小巧的银质长命锁——那是顾沉舟特意找老匠人打的，锁身上刻着极小的“悦”字。“饿了吧？”她低头亲了亲女儿柔软的胎发，转身坐在哺乳椅上。顾悦的哭声立刻小了下去，小脑袋在妈妈怀里蹭了蹭，找到熟悉的位置后，小嘴巴一抿一抿地动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唔唔”声。
顾沉舟看着这一幕，悄悄把摇铃收进抽屉。抽屉里放着一排小物件：安抚奶嘴、备用尿布、体温枪，还有林浅设计的迷你版“守护星”吊坠——比成人款小了三圈，碎钻换成了柔和的月光石，是顾悦满月时他偷偷加的“嫁妆”。
早餐时的忙碌更是一场无声的战役。顾沉舟刚把吐司放进烤箱，就听见婴儿房传来“噗”的一声——顾悦拉臭臭了。他手忙脚乱地冲进房间，正撞见顾悦一脚踹开了尿布，淡黄色的污渍蹭得摇篮床单上到处都是。“我来！”林浅端着温好的奶瓶赶来，把他推到一边，“你去拿新床单，顺便把脏的丢进洗衣机，记得放婴儿专用洗衣液。”
等顾沉舟抱着干净床单回来，只见林浅已经把顾悦哄得不哭了。宝宝趴在妈妈腿上，小屁股晾着，林浅正用棉柔巾蘸着温水一点点擦，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阳光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能看见细小白皙的绒毛，和顾悦眉心那颗同样小巧的红痣遥遥相对。
“她好像喜欢听水流声。”林浅忽然抬头笑，“刚才擦屁股时水管开着，她居然没哭。”顾沉舟凑过去，果然看见顾悦正盯着墙上的水渍发呆，小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他赶紧掏出手机记下：“备注：洗澡时可开着淋浴声安抚。”手机备忘录里，已经存了满满三页关于顾悦的细节：凌晨三点容易饿、换尿布时要哼《摇篮曲》第三段、对黄色气球反应最热烈……
午后的时光稍显平缓。顾悦喝完奶后沉沉睡去，小胸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只晒足了太阳的小猫。林浅抱着笔记本坐在摇篮边，屏幕上是她新画的设计稿——一款名为“萌芽”的手链，链节做成了小小的奶瓶、尿布、摇铃形状，最末端挂着颗能打开的小锁，里面藏着个“悦”字。“等她周岁时戴正好。”她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把链节的弧度调得更圆润些，“你看这里，是不是像她现在攥拳头的样子？”
顾沉舟刚把消毒好的奶瓶放进消毒柜，闻言凑过去看：“再加个小奶渍的纹路？就像今早她蹭我衬衫上的那种。”林浅笑着点头，突然“嘘”了一声——摇篮里的顾悦动了动，小嘴咂了咂，像是在做梦吃奶。两人立刻屏住呼吸，直到宝宝重新睡稳，才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
傍晚的“黄昏闹”是每天最考验人的时候。顾悦像是攒足了力气，哭声能持续半个多小时。顾沉舟学会了“飞机抱”，把宝宝趴在手臂上轻轻颠着，绕着客厅走圈；林浅则负责热安抚奶嘴，顺便在他背上搭条小毯子——医生说这样能模拟子宫环境。有次两人换手时没接稳，顾悦的哭声陡然拔高，吓得顾沉舟差点把手里的安抚玩具掉地上。那是个会发光的星星玩偶，是林浅孕期设计的，此刻在暮色里闪着柔和的光，映得两人脸上都带着点慌乱。
“要不试试襁褓？”顾沉舟忽然想起月嫂教的办法。他抖开那块印着小月亮图案的包被，林浅小心翼翼地把顾悦放进去，两人合力把边角折好，像裹春卷似的裹紧。神奇的是，顾悦的哭声真的小了下去，只剩下委屈的抽噎。“原来她是缺乏安全感。”林浅摸着包被外女儿的小拳头，声音软得像棉花，“在肚子里时，可比这挤多了。”
夜里的忙碌更像是循环播放的默剧。十一点换尿布，一点喂奶，四点拍嗝，每个环节都精准得像闹钟。顾沉舟定了三个不同铃声的闹钟，换尿布是水滴声，喂奶是钢琴音，拍嗝则是段轻柔的摇篮曲——那是林浅唱的，他偷偷录了下来。有次他起晚了，林浅已经自己抱着顾悦在哺乳，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照得她肩膀的线条又柔又韧。“你怎么不叫我？”他声音发哑，林浅摇摇头：“看你昨天处理公司文件到三点，想让你多睡会儿。”
顾悦满两个月那天，两人在相册里贴了张她打哈欠的照片。旁边写着：“今天学会了吃手，把自己吃吐了两次；换尿布时尿了爸爸一身；傍晚闹觉时，居然对着星星玩偶笑了。”照片上的顾悦张着小嘴，睫毛在鼻梁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像只刚睡醒的小松鼠。
林浅把相册放进抽屉时，瞥见了里面的设计手稿。那是她孕前没完成的系列，此刻上面多了许多细碎的批注：“此处弧度参考悦悦的后脑勺”“这个吊坠大小，刚好能放进她的小拳头”“用可食用级银料，防止啃咬”……她忽然笑出声，顾沉舟凑过来一看，也乐了——那些原本凌厉的几何线条，不知何时都变得圆滚滚的，像被什么东西悄悄磨去了棱角。
“累吗？”他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顾悦的摇篮上，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你看她的小嘴巴。”林浅没回答，只是拉着他的手，放在摇篮边。顾悦的小嘴还在无意识地抿着，像是在回味梦里的奶香味。
忙碌吗？好像是的。洗不完的奶瓶、晾不干的尿布、永远差口气的睡眠，还有那些被哭声切碎的黄昏与黎明。
是喜悦呢，是顾悦第一次主动抓他手指时的触感，是林浅低头喂奶时，女儿突然含住乳头外的皮肤轻轻嘬的痒，是两人在深夜对视时，眼里都映着的、摇篮里那团小小的光。
这些藏在忙碌褶皱里的甜，像顾悦攥紧又松开的小拳头，笨拙，却又实在得让人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