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们制定出一些狠辣计策后,心中难免愧疚,此时便会找文和饮茶论道,以解心中不安。”
“阿斗生于乱世,”
刘备继续说道,“仁德虽是立身之本,但为君者处事必须果断,绝不能优柔寡断。
常与文和交谈,我认为利大于弊。”
“好吧。”
刘备勉强应道,“但你们与文和交谈,真能缓解愧疚?”
“当然!”
李佑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可以容忍别人称赞自己品德高尚,但绝不能接受有人质疑贾诩的品行低劣。
李佑淡然说道:“有一次我与奉孝同去拜访文和,谈完之后,奉孝顿觉自己的道德高尚堪比圣人。
你知道他离开时对我说什么吗?”
“他说,‘孔子也不过如此。
’”
刘备:“……”
——
时光飞逝,岁月流转。
这两个词虽显老套,但此刻的李佑却觉得唯有它们能形容自己的心境。
正如众人所料,三年来,曹操与孙权皆未挑起战事,就连向来动荡的荆州也一片安宁。
天下诸侯皆需休养生息,刘备也不例外。
连年征战,即便是推行新商法的平原城也难以支撑,曹操与孙权的处境更不必说。
曹操自三年前被吕布设计,背上勾结异族的污名后,这三年间一直广施仁政,刑罚都减少了许多。
若不了解过往,谁又能分清他与刘备的区别?
如此行事的效果也显而易见——曹操的名声逐渐好转,麾下士族重振斗志,甚至更胜从前。
至于孙权,逍遥津一役惨败于张辽之手,江东精锐折损殆尽。
若他再敢轻举妄动,那才是自寻死路。
天下太平,李佑竟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三年间唯一一场战事,便是诸葛亮依吕布之策北伐鲜卑。
但此战乏善可陈——轲比能被放回鲜卑引发内乱,诸葛亮趁机挥师北上,大破敌军。
歩度根比吕布预想的更为不堪,稍遇挫折便率部北逃。
鲜卑的残余势力早已被吕布先前讨伐时扫清,此战不过是给诸葛亮的功绩簿再添一笔,为他日后继承吕布“冠军侯”
之名铺路罢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唯独马云禄与赵云的婚事拖延至今才完成,着实让赵云吃尽苦头。
原定于前年的婚期被西凉方面一再推迟,甚至让李佑一度怀疑马超有意背弃盟约。
前些日子,西凉送来的嫁妆礼单让李佑恍然大悟,为何马超迟迟不肯让马云禄出嫁。
那份礼单折算成金银,足以为刘备组建一支万人精锐骑兵!如此豪阔的手笔令人惊叹。
西凉地处苦寒,即便身为西凉之主的马超也少有闲钱,能备下这般厚重的嫁妆,可见这三年他花费了多少心思,更可见他对马云禄的宠爱有多深。
当礼单摆在李佑等人面前时,众人皆被震撼——先前还觉得赵云的聘礼已经足够丰厚,可与马超的嫁妆相比,倒显得逊色几分。
无论如何,赵云的婚事终于敲定,了却了众人的一桩心事,终究是件喜事。唉!”
李佑坐在石凳上,望着门外喧闹的人群。
那些都是赶去看赵云迎亲的百姓。
身为平原城有名的老好人,赵云平日乐善好施,因此今日百姓们也自发前来助阵。
尤其是曾受过他恩惠的人,虽未必能拿出贵重贺礼,但都愿意凑个人场,为这场喜事增添几分热闹。真好啊!”
李佑轻叹一声,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过于平静的日子总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这三年的安稳仿佛在告诉他,生活本该如此波澜不惊地延续下去。
可理智又不断提醒他,表面的宁静之下暗流涌动——曹操正在恢复元气,孙权也未完全休整,他们绝不会让这样的平和长久持续。
常年在海上捕鱼的渔民都明白一个道理:大海,永远不会一直风平浪静!
“老师!”
一道清脆的童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李佑的思绪。
他回头一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探出头来,正是刘备托付给他的刘禅。
孩童 的脸蛋写满好奇,却偏要背着手,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老师,我看您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么难题?若您想不出,不如告诉我,我来帮您想办法!”
“哈哈哈!”
李佑被刘禅认真的模样逗笑了,蹲下身与他平视,打趣道:“你这么小的个子,能帮我什么?”
刘禅挺起胸膛,一脸坚定:“我只是现在个子小,以后一定会长高的!等我长大了,一定保护老师!”
“还有,三叔叔个子高,要是有人欺负老师,我就让三叔叔骂他!”
“哦?”
李佑眉梢一挑,笑意更深,“那你告诉老师,你三叔叔平时是怎么骂人的?”
“这……三叔叔没骂过,我不知道。”
刘禅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父亲说了,要是三叔叔敢在我面前骂人,这辈子都别想喝酒了!”
李佑忍俊不禁,轻轻揉了揉刘禅的小脑袋。
花影摇曳中透着暖意,
谁曾想这般祥和时分,张飞差点与杯中物永别?
李佑牵起刘禅的小手,
缓缓站直身子,
领着他朝门外走。老师,咱们去哪儿?
自然是看你子龙叔叔迎亲!
好嘞~
......
春风摆弄嫩柳条,枝头雀儿啼得欢——
这两句蓦地浮现在李佑心头。
算不得名家手笔,
不过是他见景生情。
时值春分,城头老柳缀满红绸,想是孩童们为贺赵云新婚,用稚嫩方式献上的心意。
简单,却真挚。
那些踮脚挂布的小手,尽力替常胜将军的喜事添彩。
嬉闹般的举动,反倒让这场婚事透出别样温暖。
孩子的祝福最纯粹,
如同他们澄澈的眼睛。
城外,
迎亲仪仗徐徐而来。
赵云的婚事终归与众不同。
依六礼之规,本该去新娘家中接亲。
但马云禄婚前不便住进平原城,只得由马超护送妹妹至城外,再由赵云迎入城中。
少了几分喧闹,
却多了层郑重。子龙叔叔今日格外不同呢!
刘禅拽着李佑的手,忽然指向白马银枪的将领。李佑没解释新婚之意,反笑着逗他,那阿禅说说,怎么个不同法?
子龙叔叔在发光呀!孩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我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好看——您瞧,他的脊梁比枪杆还直呢!
这......
李佑一怔。
平日子龙温润如玉,何曾这般神采飞扬?三年光阴未染风霜,反将那俊朗眉目雕琢得愈发坚毅。
若褪去甲胄,活脱脱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花轿里坐着马云禄,
而赵云身后——
西凉锦马超按辔徐行。
送亲的队伍没有回头路,他知道这一程过后,妹妹便是千里之外的客了。
人群簇拥着仪仗前行,
红绸飞舞间,朝着刘备赐予的新府邸迤逦而去。
刘备确实是一回生二回熟,平原城里的谋士们接连大婚后,如今但凡有人成亲,他必定二话不说先送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作为贺礼,甚至到了谁要抢着送礼就跟谁急的地步。
这事倒也不能全怪刘备,毕竟像这样既能彰显主公恩德又不用多费心思的厚礼确实难得。
在众人的簇拥下,赵云终于将迎亲的车马仪仗引至自家府邸门前,完成了亲迎的最后一步。
接下来,便只剩最后的成婚礼了。
荀谌身姿挺拔地站在堂前,作为今日的主婚人。
这位荀家最重礼法的书生再次担起职责,而刘备则堂而皇之坐在了本该属于赵云父母的高堂之位。
君在父先,既然赵云双亲已故,身为主公的刘备自然有资格受这份大礼。
这差事真是舒坦,自从在李佑婚宴上尝到当的甜头,刘备就彻底爱上了这份美差。
比起需要熟记古礼流程的主婚人,他只需安稳坐着等新人敬茶便是。
对面马云禄家的主位上坐着马超。
按说马腾尚在人世,断无由长子代受跪拜的道理。
但谁都知道,此刻马腾正被曹操扣押在许都当人质——曹孟德好不容易把他骗去,岂会因女儿出嫁就放虎归山?
马超如坐针毡地与刘备并列而坐。
二十七岁的西凉锦马超何曾经历过这场面?他双手一会儿搁在膝上,一会儿按着佩刀,紧张得指节发白。兄长请用茶。
当马云禄与赵云并肩行礼奉茶时,马超激动得手腕直颤——这可是他生平头一回收妹妹敬的茶。
反观刘备就从容许多,接过茶盏先轻嗅再浅尝,与马超牛饮般的喝法形成鲜明对比。执子之手,与子相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荀谌的祝词声里,那对新人十指紧扣的力道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光阴都攥回来。
廊下看热闹的小刘禅突然扯了扯李佑衣袖:老师......
这是不是你说的有情终成眷属?
是啊!
李佑低头看着刘禅认真回答。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有情人啊?
哈哈哈!
李佑被逗得大笑,
看着人小鬼大的刘禅,他仍旧耐心说道:
你还小,等你长得和子龙叔叔一样高时,就能遇见啦!
而且......
李佑咽了下口水,瞥了眼不远处傻笑的张飞,无奈摇头:
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