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
鲁肃为人方正严整,从不沉溺玩乐享受,内外生活节俭,不追逐世俗喜好。
他治理军务严谨有度,令行禁止。
即使在战场之上,仍手不释卷,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
周瑜之后,鲁肃堪称江东魁首!
此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都堪称完美无缺。
或许他在奇谋妙策上不及荀攸,在深谋远虑上稍逊贾诩,但若要找出他的缺点,确实难如登天。
就连被后世神化的诸葛武侯,尚有识人不明的瑕疵。
而鲁肃不仅毫无过失,更留下与吕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佳话。
如此人物自然是最适合统领全局的人选。
正史记载,周瑜逝世后,鲁肃接任东吴都督数年间虽无显赫功绩,但江东亦无重大损失,这全赖鲁肃之功!表面看似忠厚朴实,实则处处以大局为重。
这般深谋远虑之人,岂会轻易犯错?
平心而论,
相较周瑜,
李佑对鲁肃的评价甚至还在周瑜之上!
此人稳重持成,最重全局,恐怕不会轻易与我军交战。诸葛亮微微颔首,他对鲁肃的名声自然了然于胸。
只见他不慌不忙伸出一指道:
近日我才察觉,我们一直忽略了江东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许多文臣都对周瑜频频用兵颇有微词。
故而,
只需一人,便可令江东守军士气瓦解!
李佑先是一怔,
继而恍然大悟,几乎与诸葛亮同时说出那个名字:
荀谌,荀友若!
......
够狠!
李佑向诸葛亮竖起拇指,眼中满是钦佩,
你倒是把贾文和的精髓学了个十成十,专挑这些手段来用!
诸葛亮闻言轻笑:
若能不成而屈人之兵,岂非上策?
如今江东已露颓势,纵使周瑜能扭转局势,但那些文官可会继续支持他?
战损如此明显却迟迟未见收益,军中将士或能理解,可江东那些目光短浅的儒生,岂会有这等见识?
确实。
李佑深以为然。
没人比他更清楚江东文士的嘴脸。
当年曹操大军压境时,这群人一个比一个怯战,最后竟要靠诸葛亮这个外臣来坚定抗曹决心,简直贻笑大方!
而今形势更甚从前。
虽然曹操当年势力更大,但好歹胜负未分。
如今吕蒙被擒、于禁投降,曹孙联军节节败退。
这般情势下,那群江东儒生会作何反应,可想而知!
孔明此计甚妙!与其正面与鲁肃等人硬碰硬,不如直取敌军后方!李佑轻拍桌案说道,如今主战之将皆随周瑜在外征战,善谋大局的鲁子敬亦在武陵。
若遣友若为使臣赴江东议和,许以厚利,江东必生内乱!
确是如此。诸葛亮颔首笑道,吕蒙被擒,周瑜、鲁肃皆分身乏术。
一旦后方出现和谈之声,前线必乱。
若友若和议成功,周瑜便不得不退兵!内外夹击之下,何愁前线不出变故?
此计当真毒辣!李佑回味着诸葛亮的谋划,忽而皱眉道:唯忧友若安危。
江东鼠辈行事向来不计后果,若孙权不顾使节礼数......
伯川此言差矣。诸葛亮轻摇羽扇,正因其为江东鼠辈,友若才更安全。
彼辈虽目光短浅,却不愚钝。
当年刘表伤友若一痕,玄德公举兵相向之事天下皆知。
今日若敢动友若分毫,玄德公必倾全力与江东死战!这等后果,孙权岂敢承担?
李佑闻言恍然。
昔日刘备为友若一怒攻荆州的往事历历在目,如今两家势同水火,孙权若伤使者,无异于自取 。即刻修书平原,请荀友若出使建业!李佑拍案定策。
......
平原城,荀谌府邸。
一名身着书生服饰的男子推门而入,在仆从的问候声中穿过庭院,来到最内侧的房门前。
突然,男子停下脚步,紧张地搓了搓手,才举起虚握的拳头轻轻叩门。一声,木门向内开启。
甄宓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道:每次回来都要敲门,府中下人有事自会通传。
就算你不进来,我也知道敲门的人肯定是你,何必多此一举?
荀谌局促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怕惊扰夫人和孩儿休息嘛。
少来这套!甄宓眨着眼睛,狐疑地盯着荀谌,只有遇到难以启齿的事你才会敲门。
说吧,今日又是什么事让友若大人开不了口了?
这个......荀谌无奈轻笑。
朝夕相处多年,二人早已熟知彼此的一举一动。
可即便如此,这份默契仍让他有些不习惯。夫人,请为我准备行装。
明日要出使建业。
整夜无话。
面对愠怒的甄宓,连荀谌也不敢触她眉头。
他心知肚明妻子的担忧——初为人母的甄宓,既恼怒丈夫不能陪伴左右,更忧心他将前往与刘备交战的江东险地。
表面是责备,实则全是挂念。
荀谌自有苦衷。
荆州急报来得突然,李佑正午传来的军情要求他次日就得启程,先赴荆州再往建业,行程仓促得近乎苛刻。
望着气鼓鼓为他收拾行装的甄宓,荀谌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这实则是已婚男子的心计。
身为刘备近臣、平原书院之长,家中仆役不下二十,何须亲自打理行装?他特意请求甄宓,一则借此说明原委,二则想让她借机宣泄情绪。
若他让仆役备妥行装便扬长而去......待归来时,怕是得在耳房独寝月余方能回房。夫人,不必备这么多衣物盘缠吧?沿途自有兵卒照应银钱。
带着总没坏处。
再挑几个得力仆从随行,又不用你背负,哪来这许多废话!
荀谌缩了缩脖子不再作声,默默看着妻子不断往行囊塞东西。
这与荀谌憧憬的婚姻大相径庭。
究其根源,还得怪李伯川。
本该夫唱妇随的大汉礼制下,自打甄宓与吕玲绮相交,那位温婉贤淑、处处以夫为纲的佳人便渐渐不见了踪影。
甄宓逐渐学会了坦然表达内心的想法,在一些日常小事上,荀谌也乐于遵从她的意见。
日子久了,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竟让他觉得本该如此。
荀谌对现状颇为满足。
虽然甄宓时常对他的一些小毛病甩脸色,但比起李佑的处境,他觉得自己能娶到甄宓,简直是前世积德。
毕竟吕玲绮最初教导甄宓时可是这么说的——
“有时候夫君不打不听话!”
想到这句话,荀谌后背一凉,心中不禁怜悯起李佑来,同时看向甄宓的眼神愈发柔情似水。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身后,双手环抱,下巴轻搭在她的肩上。你这是做什么!”
甄宓身子微僵,又羞又恼,“我在给你收拾行囊,你脑子里净想些什么?”
“我想什么?”
荀谌故意反问,手上的力道却在悄然收紧。你……”
甄宓嗔了他一眼,还未开口,荀谌便偏头亲了下她如玉的脸颊。我想什么,夫人岂会不知?”
“无赖!”
甄宓嗔骂一句,又低声提醒,“孩子还在呢!”
“那去耳房?”
“……好。”
次日,荀谌神清气爽地推开耳房门,右手撑在门框上,腰腿似乎有些乏力。夫君……”
身后传来甄宓柔软的声音,她眸光盈盈,隐有忧色。放心,”
荀谌抚了抚脸上的疤痕,笑道,“最难的坎都过了,江东鼠辈比刘表还怯懦,岂敢动我?”
他转身将她揽入怀,温声道:“等我回来……”
话音一顿,李佑曾经的告诫忽然浮上心头——
“离别时千万别说‘等我回来一起做什么’,戏文里这种话多半是回不来的。”
见荀谌突然沉默,甄宓仰起脸,眼中满是疑惑。
他轻笑摇头:“没事,我走了。”
……
话说荀谌一路疾驰,很快与李佑等人在荆州汇合。
公安城政务厅内,他端茶细听诸葛亮的谋划。
尽管李佑信中已说明一切,但谨慎的荀谌仍坚持当面聆听诸葛亮的详述,以求稳妥。友若先生,”
诸葛亮讲罢,饮了口水润喉,“可还有疑问?”
荀谌微微颔首,眸光锐利,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
自从上次出使荆州归来,这是他首次再度作为刘备的使节出访。
此番重任在肩,他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闪失。
看到荀谌神采奕奕的模样,李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若论辩才,他深信解开心中郁结的荀谌绝不会输给任何人——当然,这仅限于正儿八经的辩论,而非市井骂战。友若,李佑拍了拍荀谌的肩膀,论起舌战,我和孔明恐怕没什么能指点你的。
我只能提醒你,务必善用自己的优势。
荀谌好奇地看向李佑。
只见李佑手指轻叩案几:他们不敢动你分毫。
所以若谈判陷入僵局......
记得掀桌。
......
江东,建业!
与李佑、诸葛亮敲定此行细节后,次日拂晓,荀谌便渡江南下。
一日抵柴桑,三日至孙权老巢建业。
此后数日,他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作为曾凭一己之力让荆州易主的使臣,正如李佑所料,孙权给予荀谌的礼遇堪称奢华。
当夜驿馆不仅备好厢房美酒,更送来二十余名妙龄少女伺候起居。
这些女子名义上是仆役,可若荀谌真有非分之想,她们又岂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