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空气仿佛凝固了。电脑屏幕上,“厨房开放日”直播已接近尾声,弹幕里是一片“支持寒初”、“良心企业”、“造谣者必遭报应”的声浪,工地上赵阳洪亮的声音也透过手机免提传来,稳定着军心。然而,周芳电话里那句“匿名快递”和“指向钱伟的证据”,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深水炸弹,在苏鹏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确定吗?”苏鹏的声音低沉而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初步判断,真实性很高。”周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难以置信,“录像片段虽然经过剪辑,但能清晰看到有人在我们某家门店后巷偷偷放置腐烂水果摆拍,还有一段录音,提到了‘钱总’和‘把事情闹大’的关键词。书面证词则详细描述了如何雇佣水军、选择平台、制造话题的流程,甚至有几个关键水军团伙的联系方式。寄件人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快递单上的寄件人电话是空号。”
雪中送炭?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鹏的大脑飞速运转。谁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冒着得罪钱伟的风险,送来如此关键的证据?是钱伟内部出了叛徒?是其他看不惯钱伟做派的竞争对手?还是……沈振寰董事长在幕后推动了什么?
“东西在哪里?”苏鹏问。
“已经锁进我办公室的保险柜,原件没有其他人经手。”周芳回答,“苏总,我们现在怎么办?立刻把这些交给警方吗?”
“不,先等等。”苏鹏异常冷静,“立刻找我们最信得过的技术团队,鉴定录像和录音的真伪,尤其是原始数据有没有被篡改的痕迹。证词也要找专业人士分析笔迹和用语习惯。在百分之百确定真实性,并且搞清楚这份‘礼物’背后的意图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另外,这件事,知情范围严格控制在你我,以及必要的鉴定人员之内。对赵阳和王晓慧也暂时保密,不是不信任,是怕他们知道后情绪激动,反而打草惊蛇。”
“明白!”周芳立刻领会了苏鹏的谨慎。
挂了电话,苏鹏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像是走在悬崖边上,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根绳索,却不知道这绳索另一端,系着的是救赎,还是更深的陷阱。
浪寒初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握着他的手,没有打扰他的思考。直到他结束通话,她才轻声问:“是……转机吗?”
苏鹏转过头,看着她清澈担忧的眼睛,没有隐瞒,将匿名快递的情况简单告诉了她。
浪寒初听完,沉思片刻,说道:“不管寄件人是谁,有什么目的,这份证据的出现本身,就说明钱伟并非铁板一块,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甚至是……恐惧。”她看向苏鹏,“你的谨慎是对的。但我们或许可以换个角度想,如果证据是真的,我们该如何利用它,才能给钱伟最致命的一击,而不是仅仅把他送进去关几天?”
她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苏鹏脑海中某个混沌的区域。是啊,证据是武器,但如何使用这把武器,达到战略目的,才是关键。直接交给警方,钱伟或许会暂时麻烦缠身,但以他的能量,未必不能脱身。他要的,是借此机会,彻底将钱伟和他所代表的那种恶性竞争,从“寒初”的未来道路上清除出去。
“你说得对。”苏鹏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深邃,“这份证据,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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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厨房开放日”和工地自证的成功,彻底扭转了舆论,“寒初”的品牌形象不仅没有受损,反而因为其公开透明的态度和过硬的质量证据,收获了一波“良心企业”的赞誉,客户信任度和口碑不降反升。星汇天地项目的施工进度更是如火如荼,再无人敢来骚扰。
周芳秘密安排的技术鉴定结果很快出来,证实匿名快递里的录像和录音均为原始素材,未经篡改,真实性极高。笔迹专家也对证词进行了分析,认为书写者具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但情绪紧张,可能存在被迫或利益分配不均的情况。
苏鹏按兵不动,只是让周芳继续秘密调查寄件人的可能身份,同时,他开始更加密切地关注宏远集团和钱伟的动向。
他发现,宏远集团近期的几个重要项目似乎遇到了一些阻力,审批流程变慢,原本谈好的合作伙伴出现了犹豫。市场上也开始流传一些关于宏远集团资金链紧张、钱伟作风霸道引来内部不满的小道消息。
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浪寒初的猜测——钱伟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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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苏鹏感觉身体恢复得不错,征得浪寒初同意后,亲自去了一趟星汇天地工地。
夕阳的余晖给忙碌的工地镀上了一层金色。旗舰店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现代感十足的设计中,又巧妙地融入了些许中式飞檐的元素,显得别具一格。内部,“初见之光”艺术回廊的骨架已经搭建完成,工人正在安装定制的灯光系统。
赵阳看到苏鹏,激动地跑过来,指着艺术回廊的区域:“鹏哥!你看这弧度!这灯光打下来的效果!绝了!等浪小姐的画作和装置一进来,这里绝对会成为星城最亮的崽!”
苏鹏看着初具雏形的空间,想象着浪寒初的作品在这里陈列、与空间光影交融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期待。这里,将不仅仅是一家店,更是他和她共同打造的一个梦。
“辛苦了,阳子。”苏鹏拍了拍赵阳结实的肩膀,“进度和质量都抓得很好。”
“应该的!”赵阳咧嘴一笑,随即又压低声音,“鹏哥,前几天那帮来闹事的孙子,后来再没出现过。我听说,宏远那边最近好像有点自顾不暇了,是不是……咱们的反击起效果了?”
苏鹏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宏远集团大厦的方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或许吧。但记住,真正的反击,还没开始。”
在工地巡视一圈,和苏鹏一起吃了简单的工地餐后,苏鹏才开车返回。
回到父母家楼下,他停好车,却没有立刻上楼。他靠在车门上,仰头望着十一楼和十二楼那两扇都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曾经,那里代表着分离和等待。而现在,那里是他的港湾,是他的力量源泉,是他无论在外面经历多少风雨,都渴望回归的温暖所在。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浪寒初的电话。
“我到了楼下,马上上来。”他说。
“好,汤还热着。”她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柔。
苏鹏没有动,他对着电话,轻声地,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最郑重的宣告:“寒初,等星汇天地开业,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们结婚吧。”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苏鹏几乎以为信号中断,心脏不由自主地慢慢收紧。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带着哽咽,却又无比清晰的回应。
“好。”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单膝跪地的浪漫仪式。只有夜幕下两盏温暖的灯,和电话两端,两颗紧紧相依、共同经历过生死与风雨的心。
这一刻,过去的伤痕仿佛被这简单的两个字悄然抚平,镀上了一层名为“未来”的金色光芒。
苏鹏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挂断电话,步伐坚定地走向楼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