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欲借探讨丹道之名亲近云兮姑娘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青丘年轻一代中飞速传开。一时间,狐族上下群情激奋。
“那灵鹿少主好生不要脸!竟想抢我们少主夫人!”
“鹿姑娘是我们青丘的恩人,岂是他能觊觎的?”
“少主待云兮姑娘一片真心,我们得帮帮少主!”
几个与白辰交好的年轻狐族,更是直接找到了正在校场练剑的云澈,一个个义愤填膺。
“少主,那林深诡计多端,您可得看紧鹿姑娘啊!”
“就是!听说他还幻化出鹿角想让云兮姑娘摸,其心可诛!”
云澈收剑而立,面色沉静,但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悦。他何尝不知林深的心思,只是云兮的态度……
这时,一个平日里有些跳脱、心思活络的年轻狐族凑上前,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道:“少主,要我说,对付这种情况,就得用点非常手段!咱们狐族又不是没有……那个,”他做了个隐晦的手势,“媚术可是咱们的看家本领之一!您何不对云兮长老稍稍用上那么一点点?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还怕那灵鹿少主挖墙脚吗?”
“胡闹!”云澈脸色一沉,厉声喝止,周身瞬间散发出的冷厉气息让那献计的狐族吓得一哆嗦,连连后退。“此事休得再提!更不许在云兮面前胡言乱语!”他云澈行事,何须用这等下作手段?他要的,是云兮清清楚楚、心甘情愿的心。
然而,压制了下属的妄言,却压不住他心底因林深的存在而不断滋生的焦躁与危机感。那种自己的珍宝被人虎视眈眈的感觉,几乎要灼烧他的理智。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林深再次于议事厅提出了新的、让人难以拒绝的请求。他神色凝重,对着云澈和几位长老深深一揖:“实不相瞒,林深此次前来,除了为丹方,亦有一事相求。我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因早年旧伤复发,性命垂危,族中医师皆束手无策。听闻云兮姑娘医术通神,丹道无双,恳请她随我回鹿族一趟,施以援手。若能救回长老,我族愿以三滴‘生命之泉’作为酬谢!”
“生命之泉!”连最为持重的赤狐长老都忍不住惊呼出声。那可是传说中能肉白骨、活死人的天地圣物,一滴便足以引起腥风血雨,其价值远超之前的任何条件。
鹿云兮亦是动容,身为丹师,救死扶伤是本能,更何况对方拿出了如此诚意。她沉吟片刻,正要开口,身旁的云澈却已抢先一步,斩钉截铁道:“可。本少主陪同云兮前往。”
“不可!”玄狐长老立刻反对,“少主,您是我青丘支柱,如今与虎族关系紧张,您岂能轻易离开?若有闪失,如何是好?”
“是啊少主,灵鹿族虽素来中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其他长老也纷纷劝阻。
云澈眉头紧锁,他知道长老们的顾虑有理,但他绝不能放任云兮独自跟随林深前往鹿族。一时间,场面僵持不下。
是夜,月华如水。鹿云兮在丹房整理完白日里与林深讨论的一些药材特性,心中对那“生命之泉”和鹿族长老的伤势仍在思索。她推开房门,想到外面走走,理清思绪。
刚踏出门口,便看到月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她院外的古松下徘徊。是云澈。他似乎来了有一阵了,脚步有些凌乱,而最显眼的是,他身后那条银墨色的狐尾,正不受控制般地、焦躁地来回拍打着地面,在静谧的夜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将他内心的不宁暴露无遗。
听到开门声,云澈猛地抬头,四目相对。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急切:“别去!”
鹿云兮微微一怔,看着他被月光勾勒得格外清晰的俊朗面容,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担忧与……某种她看懂了的情感。
见她不语,云澈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狼狈地别开脸,避开她清澈的目光,耳根在月光下泛起可疑的红晕,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笨拙:“我……我的尾巴……”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小声地、飞快地补充道,“以后都给你摸。只给你摸。”
这话语幼稚得像孩童交换最珍贵的玩具,却又真挚得令人心尖发颤。他不是在炫耀,而是在献祭,献上自己最敏感、最私密的部分,作为挽留的筹码。
鹿云兮的心,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又像是被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所有因林深带来的困扰、对“生命之泉”的权衡,在这一刻都变得无足轻重。她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冷峻强势,此刻却因害怕失去而显得有些无措的男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明确的心意涌上心头。
她忽然笑了,不是平日里的客气浅笑,而是眉眼弯弯,带着了然与温柔的弧度。
次日,当林深满怀期待地再次前来询问鹿云兮的决定时,鹿云兮站在云澈身侧,态度明确而坚定。
“林深少主,贵族长者的伤势,云兮感同身受。丹方乃青丘之物,我无权外传。”她的话让林深眼神一黯,但随即,她取出一枚精心炼制的玉简和数个装满丹药的玉瓶,“但救人之事,义不容辞。这是我连夜炼制的、针对经脉旧伤有奇效的‘续脉丹’,剂量足够贵长老使用。而这枚丹纹留影玉简中,详细记录了此丹的服用方法、药力化开时的注意事项以及后续的温养方案,依照此法,应可见效。”
她将丹药和玉简递过去,既全了救人之心,又守住了青丘的根本,更断绝了林深再以救治为名请她离开的借口。
林深看着眼前笑容温婉却立场坚定的女子,又看了看她身旁虽然沉默但眼神充满占有与维护的云澈,心中已然明了。他接过丹药和玉简,脸上那惯有的温和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怅然与失落。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
“如此……多谢云兮姑娘,多谢青丘慷慨。”他深深看了鹿云兮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欣赏,有不甘,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带着随从,告辞离去。
送走林深,笼罩在青丘上空的无形紧张气氛终于消散。云澈看着身旁的云兮,心中那块大石落地,狂喜如潮水般涌上,却又因她之前的“无动于衷”而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闷气,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那尾巴尖,却不由自主地、悄悄勾住了她的衣袖。
鹿云兮将他这副别扭的模样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又心软。她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根总是能牵动她心绪的银墨色尾巴,指尖陷入那蓬松柔软的毛发中,感受着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暖与顺滑。
她抬起头,对上云澈瞬间亮起的眼眸,唇角扬起一个清浅而明媚的笑容,声音轻柔,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我还是觉得……青丘的尾巴,最好摸。”
一句话,如同春风拂过冰面,瞬间融化了云澈心中所有的不安与闷气。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将眼前之人拥入怀中。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笑靥,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青丘的云雾,似乎也因这对有情人之间逐渐明朗的心意,而变得格外缱绻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