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距离青云剑宗所在的中州核心区域,不知相隔多少万里。玄诚道长的白鹤玉辇却是一件了不得的飞行法宝,穿云破雾,日行万里,周遭景物化为模糊的流光飞速倒退。
玉辇之内自成空间,颇为宽敞。林风与叶孤云盘膝而坐,玄诚道长则闭目养神,并不多言。期间,林风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神念数次扫过自己,尤其在感应到他丹田处那枚与众不同的混沌金丹时,会有细微的停顿。他知道,这是玄诚道长在进一步探查他们的根基,尤其是自己这个“异数”。
对此,林风并未抵触,只是默默运转《万物根源经》和《混沌剑经》总纲中记载的敛息法门,将混沌金丹那过于特异的气息稍稍内敛,只流露出精纯无比的剑元波动。即便如此,那远超同阶的丹元质量与深邃意境,依旧让玄诚道长心中暗赞。
十数日后,玉辇外的流光骤然减缓。
“到了。”玄诚道长睁开双眼,平淡开口。
林风与叶孤云同时起身,看向玉辇之外。只见下方云海翻腾,无数巍峨山峰刺破云层,如同利剑直指苍穹。这些山峰并非杂乱分布,而是隐隐构成了一座庞大无比的剑阵,引而不发,却散发着令金丹修士都心惊肉跳的凛然剑意。云雾缭绕间,可见无数亭台楼阁、飞瀑流泉点缀山间,更有道道剑光如同流星般穿梭往来,划出玄妙的轨迹。
中州霸主,青云剑宗!仅仅是远观其山门气象,便已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磅礴剑势与万古沧桑。
玉辇并未直接飞入山门,而是在最外围一座巨大的、由白玉铺就的广场边缘缓缓降落。广场尽头,是一条蜿蜒向上、直通云雾深处的巨大石阶,每一级石阶都散发着古老沉重的气息,石阶两侧,矗立着无数形态各异、或完整或残破的古剑、石碑,它们静静而立,却仿佛有无数剑吟在其间回荡。
这便是闻名中州的“青云梯”与“万剑石林”!所有欲入青云剑宗者,无论背景天赋,皆需由此登临,接受最初的考验与洗礼。
此刻,青云梯前已是人山人海。来自中州各地,甚至其他大域的年轻天才们汇聚于此,人数不下数千。他们或意气风发,或紧张忐忑,目光都聚焦在那条仿佛通往天界的石阶,以及石阶两侧那些沉默的剑碑之上。
林风与叶孤云跟随玄诚道长走下玉辇,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能被接引使亲自用玉辇送来,本身就代表了不凡。
“你二人于此等候,稍后随众人一同登梯。”玄诚道长交代一句,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想必是去与宗门高层复命。
林风与叶孤云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战意。他们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位置站定,默默调整状态,观察着周围。
“看!那是皇极殿的来观礼的圣子轩辕破天!据说他身负皇道剑骨,年仅十八便已金丹中期!”
“还有那边,玄丹道宗的天骄赵昊也在,一手丹剑双绝,曾以金丹初期修为毒杀过金丹后期的魔修!”
“嘶……好多妖孽!这次入门考核,竞争必然激烈无比!”
人群中不时传来低呼,点出一些声名在外的天才。林风默默听着,将这些名字记在心里。中州之地,果然藏龙卧虎。
约莫一炷香后,一名身穿青色长老服饰、面容肃穆的老者出现在青云梯顶端,声若洪钟,传遍整个广场:
“肃静!青云梯,启!登梯过程中,不得动用飞行法宝,不得服用爆发类丹药,全凭自身修为、意志与剑心!能登顶三百阶者,可入外门;登顶六百阶者,可入内门;登顶九百阶以上者,有望被各峰峰主乃至宗主看中,收为真传!”
“开始!”
话音落下,早已按捺不住的数千名年轻修士,如同潮水般涌向青云梯。
林风与叶孤云并未争先,混在人群中,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刚一踏上,一股无形的压力便骤然降临!这压力并非单纯作用于身体,更作用于神魂与体内的剑元、剑意!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审视着登梯者的根基、潜力与剑道信念。
林风眉头微挑,这青云梯果然名不虚传。他不动声色,混沌金丹微微旋转,那股压力便被轻易化解。他步履平稳,不疾不徐地向上走去。叶孤云亦是如此,流云剑意自然流转,身姿飘逸,仿佛不受影响。
前一百阶,对真正的天才而言并无难度,大部分人都能轻松通过。但从一百零一阶开始,压力骤然倍增!不少修士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额头见汗,更有甚者浑身颤抖,举步维艰。
林风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灰色长袍在越来越强的压力下纹丝不动。他的异常,开始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两百阶、三百阶……当越过三百阶门槛时,已有近半修士被淘汰,停留在后方,面露不甘。而能继续向上的,至少也是外门弟子水准。
压力还在持续增强,并且开始夹杂着丝丝缕缕驳杂的剑意侵袭,试图扰乱登梯者的心神。这些剑意源自万剑石林中那些古剑残碑,蕴含着原主人各种各样的情绪与意志,或凌厉,或悲怆,或霸道,或诡谲。
叶孤云的流云剑意化作无形屏障,将侵袭而来的杂驳剑意轻柔推开。而林风,则做出了一个让附近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抵抗这些剑意,反而微微放开了自身的混沌剑意,如同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主动将那些侵袭而来的、属性各异的剑意,一丝丝地吸纳、包容进来!
混沌之道,海纳百川!这些杂驳剑意对他人是干扰,对他而言,却是补品,是了解万剑、滋养自身剑意的资粮!
他的气息非但没有因抵抗剑意而消耗,反而在以一种微不可察的速度,变得更加浑厚、深邃!
“他在做什么?”
“疯了吗?竟敢主动吸纳石林剑意?不怕剑意冲突,走火入魔?”
一些注意到这一幕的修士失声低呼。
叶孤云也投来诧异的目光,但看到林风眼神清明,气息平稳,便知他必有依仗,心中对林风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四百阶、五百阶……压力与剑意侵袭已如惊涛骇浪。到了六百阶内门门槛时,还在坚持的已不足百人,个个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但也都神色凝重,全力运转功法抵抗。
林风依旧平稳,甚至速度都没有减慢多少。他的异常,终于引起了青云梯上方,那些隐在云雾中观礼的各峰长老、乃至核心真传们的注意。
“此子……有古怪。”
“他修炼的是何种剑诀?竟能包容化解万剑石林的驳杂剑意?”
“看他真元波动,不过金丹初期,但这份韧性与对剑意的掌控,远超同侪。”
议论声中,林风踏上了第七百阶!
也就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丹田内的混沌金丹,似乎因为吸收了太多不同属性的剑意,达到了某个临界点,自发地、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天地初开意境的混沌气息,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丝!
就是这一丝气息的出现——
“嗡!!!”
首先是他身旁的一块布满青苔的残剑石碑,猛地一震,表面青苔簌簌落下,露出了内部暗沉的金色,发出清越的嗡鸣!
紧接着,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
“嗡嗡嗡——!”“锵锵锵——!”
整片万剑石林,上下数万座古剑、残碑,无论其原本属性如何,品阶高低,在此刻,全都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震动、嗡鸣起来!万千剑鸣交汇在一起,形成一股宏大无比、直冲云霄的声浪!无数或凌厉、或厚重、或缥缈的剑意自主复苏,冲天而起,搅动风云!
但这并非混乱的爆发。所有复苏的剑意,所有嗡鸣的古剑残碑,其“剑尖”或是意念所指的方向,竟都隐隐偏向了一个共同的中心——正是那站在第七百阶青云梯上,同样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些愕然的林风!
万剑齐鸣,其意朝宗!
这一刻,所有正在登梯的修士,无论处在何种位置,都被迫停下了脚步,震撼无比地看着这千年难遇的奇景!皇极殿轩辕破天、玄丹道宗赵昊等顶尖天骄,也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死死地盯着林风。
“万剑朝宗?!古籍中记载的,唯有遇到剑道本源级数的气息或绝世剑胎时,才可能引动的异象!”
“此子是谁?竟能引动万剑石林如此规模的共鸣!”
云雾之上,观礼的各峰长老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纷纷显出身形,脸上写满了震惊。
然而,这还并非结束!
在万剑石林的最深处,一块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甚至大半截都埋在土里,仿佛早已被岁月遗忘的古老石碑,此刻,竟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碑身之上,两个模糊不清、却蕴含着大寂灭、大终结意境的古字,闪过一丝微光——
寂灭。
轰!
一股远比万剑齐鸣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寂灭剑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它并未爆发,只是如同实质的黑暗,缓缓自碑身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连光线和声音都被吞噬!
下一刻,在所有人骇然欲绝的目光中,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寂灭剑光,自那寂灭剑碑中射出,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林风的眉心识海!
又见寂灭!
主动传承!
“寂……寂灭剑碑!是初代祖师的寂灭剑碑!”
“它……它竟然主动选择了传承!”
“快!立刻禀报宗主!”
长老们的声音都因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接受着寂灭剑碑传承,周身被淡淡灰色气流与一丝黑色寂灭之意笼罩的少年身上。
林风紧闭双目,屹立于青云梯第七百阶,承受着传承,也承受着全场数千道目光的注视。
就在这时,青云剑宗深处,一股浩瀚如星海、温和却蕴含无上威严的气息,悄然降临。
一个平和的声音在每一位长老和真传弟子耳边响起:
“此子,由本座亲自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