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广州送来急报,说佛郎机人的大舰队到了满剌加外海,大大小小三十多条船,看着是要动真格的。邓城请示,是守是攻。
朱厚照把折子撂给牟斌:“告诉他,放开手脚打。咱们的新炮不比他们差,船也不少,没什么好怕的。”
兵部几个老臣还想劝,说劳师远征风险太大。朱厚照眼皮都没抬:“怕风险就回家抱孙子去。”
他让格物院把最新改进的定装弹药全部运往前线,又给邓城增调了八条新船。天津炮厂日夜赶工,炮弹一箱箱往南边送。
八月,战报来了。邓城趁着季风,在满剌加海峡设伏,打了佛郎机人一个措手不及。击沉敌舰五艘,俘获两艘,剩下的逃往印度方向。大明水师只损了一艘船,伤亡不到百人。
捷报传回,朝野震动。朱厚照却没什么喜色,他把邓城的详细战报看了又看,对牟斌说:“告诉邓城,别追太深。把满剌加经营好,建炮台,设商站,让咱们的船队能安稳过路。”
他心里清楚,佛郎机人树大根深,这次只是挫了他们的锐气,远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秋收后,清丈田亩的账目出来了。全国清出隐田二百多万亩,追缴的赋税够养三年水师。朱厚照从中拨出一半,在天津、登州、福州又开了三家船厂。
夏皇后把后宫用度又减了一成,省下的银子在京城办了所义学,专收贫寒子弟。有御史弹劾她干政,朱厚照直接把折子扔回去:“皇后省下自己的胭脂钱办学,有什么不对?”
腊月里,载堃染了天花。太医院束手无策,夏皇后三天三夜没合眼,亲自守在儿子床边。朱厚照罢朝三日,就在坤宁宫外间批折子。
第四天早上,孩子的烧退了。夏皇后从里间出来,脸色苍白,却带着笑:“堃儿挺过来了。”
朱厚照看着她浮肿的眼圈,第一次主动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转过年来,朱厚照开始推行“一条鞭法”。把田赋、徭役并在一起,折成银子上缴。这下捅了马蜂窝,地方上的豪绅都跳了起来,联名上书说这是与民争利。
朱厚照也不客气,让牟斌带着“实务调查处”的人,专挑几个闹得最凶的去查。一查一个准,不是隐田就是漏税。砍了几个,流放了一批,剩下的就老实了。
四月,邓城从满剌加送回一种新作物,说是佛郎机人从极西之地带来的,叫“土豆”。种下去不过百日就能收,不挑地,产量还高。朱厚照让人在京郊试种,果然如此。
他立即下令,在北方各省推广。又让格物院研究这土豆还能怎么种。
六月,海上传来消息。佛郎机人换了策略,不再硬拼,转而扶持海盗骚扰商路。有几艘商船在暹罗湾被劫了。
邓城请求扩大水师规模,至少要再建二十艘主力舰。朱厚照准了,但银子要从海贸收益里出。他让市舶司把关税提高半成,专款专用。
夏皇后知道了,把自己的首饰捐出一半充作军费。命妇们见状,也不好意思不捐,倒是凑了不少银子。
八月十五,朱厚照在坤宁宫过中秋。载堃已经能背诵《千字文》,奶声奶气地给父皇母后背了一段。
夏皇后看着儿子,轻声对朱厚照说:“臣妾听说,佛郎机人的女子也能读书识字,还能经商做官。”
朱厚照挑眉:“怎么,你想让大明的女子也如此?”
“臣妾不敢。”她低头,“只是觉得,若女子也能做些事,或许于国于家都有益。”
朱厚照没接话,心里却记下了。
九月,他下旨准许女子入学,虽只限于蒙学,却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朝中反对声不小,朱厚照只一句“朕意已决”就挡了回去。
冬月,格物院又出了新成果——改进了纺车,工效提高了三倍。朱厚照立即下令在江南推广。
年关时,他算了笔账。清丈田亩、海贸关税、新式纺车,这三项加起来,国库岁入比登基时翻了一倍还多。
他看着账册,对夏皇后说:“现在,总算有点底气了。”
夏皇后正在绣一个香囊,闻言抬头一笑:“陛下想要的,何止这些。”
是啊,何止这些。朱厚照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他要的,是一个真正强大的大明,一个不再受制于人的大明。
入了冬,海面上还算平静。邓城在满剌加站稳了脚跟,炮台修起来了,商站也建得像个样子。佛郎机人消停了不少,偶尔有几艘船在远处转悠,看见大明水师的旗号就绕道走。
朱厚照却不敢放松。他让格物院加紧研究缴获的佛郎机战舰,特别是那帆索系统——人家的船逆风也能走,这是个本事。
腊月里,夏皇后又有了身子。这次反应大,吃什么吐什么。朱厚照让太医日夜守着,自己得空就去坤宁宫坐坐。载堃已经四岁,开蒙了,天天被师傅逼着念书,小脸皱巴巴的。
“父皇,儿臣想去天津看大船。”有一回他偷偷跟朱厚照说。
朱厚照摸摸他的头:“等你把《论语》背熟了就去。”
转过年来,开春化冻,工部报上来个好消息——运河“水泥”堤岸的试验段经过一冬,完好无损。朱厚照当即下令,全面推广。
这可要花大价钱。清丈田亩的收益填进去大半,夏皇后又把后宫用度减了一成,连自己的份例都砍了半。
三月,南方传来消息,说是在旧港以西又发现个大岛,上头有种树,果子能榨油,点灯比桐油还亮。邓城已经派人去占了。
朱厚照看着海图上新添的标记,对牟斌说:“告诉邓城,别光占地。把咱们的商人带过去,跟土人做买卖,教他们种地。”
他算是明白了,光靠刀枪占不住地盘,得让当地人得着实惠。
五月,夏皇后生了个公主。朱厚照挺高兴,赏了坤宁宫上下。太后却不太满意,话里话外还是想要孙子。
“儿女都是福分。”夏皇后躺在床上,脸色还白着,“臣妾觉得公主挺好。”
朱厚照没接话。他心里装着另一件事——格物院照着佛郎机船的样式,造了艘新船,比“镇海号”还大,帆索改了,能逆风走,就是转向还不灵便。
六月,第一批土豆收成了。京郊的贫民拿着官府发的种子,种出来的土豆堆成了山。朱厚照让人在城里设点,便宜卖给百姓。
有老臣上书,说这洋玩意不合祖宗规矩。朱厚照直接在折子上批:“饿死合规矩?”
这话传出去,再没人敢说什么。
八月,海上起了风波。佛郎机人联合了荷兰红毛,集结了五十多条船,说要报仇。邓城紧急求援。
朱厚照把天津、登州的水师都调了过去。新下水的十二条船全部南下,格物院库存的新炮也一扫而空。
夏皇后知道后,把自己陪嫁的一对玉如意捐了充作军费。命妇们见状,又凑了回银子。
九月重阳,战报来了。邓城在巽他海峡设伏,以少胜多,击沉敌舰十二艘,俘虏五艘。佛郎机人的主帅都当了俘虏。
捷报传回,举国欢庆。朱厚照却把邓城骂了一顿——折子写得太简略,怎么设的伏,怎么打的,一笔带过。
“让他写详细点,其他水师要学。”朱厚照对牟斌说。
冬月,佛郎机人派使者来求和。开口就要赎回俘虏,还要大明开放所有港口。
朱厚照在乾清宫见了他。“仗是你们先挑的,”他冷冷地说,“要谈可以,三条:赔军费一千万两;承认满剌加是大明领土;你们的商船过路,按我们的规矩交税。”
使者脸都绿了:“这……这太苛刻了……”
“不想谈就接着打。”朱厚照端起茶盏,“送客。”
使者灰溜溜走了。夏皇后知道了,轻声劝:“陛下是不是逼得太急了?”
“不急不行。”朱厚照看着窗外,“咱们强一天,他们就怕一天。咱们弱一天,他们就敢咬一口。”
年关时,他算了笔总账。清丈田亩清了五年,共清出隐田三百多万亩;海贸关税翻了十倍;新式纺车在江南推广开来,棉布价格跌了三成。
“现在,总算有点样子了。”他对夏皇后说。
皇后正在教公主走路,闻言抬头一笑:“陛下想要的,何止这些。”
是啊,何止这些。朱厚照望向南方。他要的不只是南洋,还有更远的地方。格物院已经开始研究一种不用风帆的船——虽然还只是个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