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星语飞舟的第三日,云舒没说过一句话。
她把自己关在静室,面前悬浮着原初观察者留下的最后一缕气息。气息中藏着一个坐标,一个真相,还有一个选择。
船长,苏瑶大人她……林枫的传音在门外徘徊,她已三日未眠,一直在等你开口。
云舒没回应,只是看着掌心的轮回印。印中,苏瑶的神魂沉睡着,恬静安详。只要她愿意,一念就能唤醒那段尘封的记忆——关于界外之舟,关于三千宇宙,关于……她的母亲。
可代价呢?
原初观察者说得轻巧:万界轮回之苦。但云舒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苏瑶将承受三千宇宙、亿万万生灵的死亡记忆,每一世都真真切切,每一劫都身临其境。这比血月教主的绝望道种更狠,比寂主意志的冲刷更毒。
那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可以自己扛。云舒低语,我是调和者,本就是干这行的。
可原初观察者的冷笑犹在耳边:你?你连界主都不是,如何承受万界记忆?强行硬扛,你的神魂会瞬间碎成三千份,每一份都被不同宇宙的寂主分食。
只有苏瑶能行。她的神魂经我善念、恶念、轮回印三重淬炼,已成无漏之体。万界记忆伤不了她根基,只会让她……疼。
疼得生不如死。
云舒闭上眼,第一次感到无力。
她不怕死,不怕输,但她怕苏瑶疼。
静室门开时,已是第三日的黄昏。
苏瑶就守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云舒一怔:你知道了?
我是轮回道器,众生之念皆在我心。你这三日的挣扎,比刀割还明显。苏瑶走到她面前,伸手触碰她眉心,让我看看,那个老家伙到底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她强行动用道器权能,读取了那缕气息。
瞬息,她脸色惨白如纸。
三千宇宙……寂主议会……审判……她喃喃,你的母亲……被分食……
够了!云舒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死死抱住,别想了。我不会让你受那份苦。
可三天后,你若不去,死的就是你。苏瑶声音发颤,原初观察者是你生父,他虽冷漠,却不会说谎。三千寂主联手,这个宇宙扛不住。
那就一起死。云舒说得轻描淡写,反正我神魂已残,境界跌落,活着也翻不起风浪。能和你死在一起,不算亏。
云舒!苏瑶从她怀中挣脱,眼眶通红,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凭我是你道侣!
凭我是轮回道器!苏瑶吼回去,我承受万界记忆,不过疼些。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对峙,空气凝滞。
最终,是苏瑶先软下来。她伸手,轻抚云舒的脸:你总说调和是创造第三种可能。现在,我给你第三种选择。
什么?
我承受万界记忆,找出界外之舟。你用它脱离此界,暂避风头。苏瑶说得平静,等你母亲留下的遗物认主,你便有了与三千宇宙谈判的筹码。届时,你再回来救我。
这算什么选择?这叫抛弃!云舒怒极反笑,苏瑶,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把你当……苏瑶踮脚,吻上她的唇,声音含糊而坚决,我活下去的念想。
你若死了,我撑不住那些记忆。
所以,你必须活着。
云舒想推开她,却被她死死缠住。轮回印的力量在两人之间流转,强行将云舒的念头压制。
别反抗。苏瑶低语,这是我的道。我的劫,我的……选择。
她猛地推开云舒,双手结印,拍在自己眉心。
以我轮回道器之名,唤醒尘封的记忆——界外之舟,现!
轰——
苏瑶的识海炸开了。
万界记忆如洪水决堤,涌入。她看见了宇宙A的星辰如烟花般寂灭,宇宙b的文明在热寂中融化,宇宙c的寂主被众生联手弑杀,却又在下一个纪元重生……
她看见了云舒的母亲——一位与云舒七分相似的女子,站在万界之巅,对着三千寂主冷笑:想要我的命?自己来拿。
她看见了那艘舟——界外之舟,由纯粹的希望之光铸就,停泊在宇宙海的最边缘。
她也看见了……云舒的母亲最后的遗言:
我的女儿,若你走到这一步,记住。观察者不是敌人,寂主不是终点。真正的敌人,是我们心中的恐惧。
当你不再怕死,不再怕失去,不再怕孤独——
你,就是新的宇宙。
三个呼吸后,苏瑶七窍流血,软软倒下。
云舒冲上前抱住她,发现她的神魂已碎成三千份,每一份都困在不同的宇宙记忆里,无法归位。
傻瓜……云舒泪如雨下,你撑不住的……
我……撑得住……苏瑶睁开眼,瞳孔中倒映着三千宇宙的倒影,因为我……记得你……
记住……界外之舟的坐标……在……
她艰难抬手,在云舒掌心画下一串符文。那是用她的血,她的魂,她的记忆刻下的坐标。
去……不要回头……
等我……
话音未落,她的神魂彻底沉寂,化作三千光点,散入轮回印深处。
云舒掌心的坐标,如烙铁般滚烫。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眼神已如冰封。
所有船员,登船。她声音平静得可怕,目标——宇宙海。
船长,苏瑶大人她……
她睡着了。云舒抱起苏瑶的肉身,小心翼翼放入灵棺,我们去给她……找艘能回家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