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灼华的声音绷得很紧,尾音都在发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充满了羞愤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苏……姐姐?”
萧衍停下擦拭的动作,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这女人有毛病?
自己刚从黑风山杀个七进七出回来,浑身血腥味,在自己院子里洗个澡,怎么了?
他心里腹诽着,干脆把布巾往肩上一搭,目光坦然地直视着那个僵硬的火红背影。
“我刚从黑风山回来,洗个澡。有事?”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半点被撞破的尴尬,反而透着一股理所当然。
苏灼华背对着他,听着这满不在乎的口气,一股邪火“噌”地就从心底烧到了天灵盖。
她猛地转身,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那袭火红长裙的领口也随之荡漾起来。
“好你个萧衍!”
她的声音又急又冲,脸颊红得能滴出血,却强撑着不肯移开视线。
“我这几日,为你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生怕你在黑风山里喂了哪头畜生!”
“结果你呢?你倒好!在府里……在府里跟侍女逍遥快活!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她越说,声音里的火气越大,说到最后,眼圈都红了。
那不是委屈,是气!
是自己的一腔热血,全喂了狗的恼怒!
“沐兰!青竹!跟我走!”
她撂下狠话,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高跟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嗒嗒”作响,像是在宣泄怒火。
“等等!”
萧衍喊了一声。
苏灼华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只是那绷直的背影,像是在无声地抗议。
萧衍看着她那副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心里那点不爽忽然就散了。
他慢条斯理地跨出浴桶,扯过一旁的干净衣裤,当着所有人的面,不急不缓地穿上。
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向门口的三个女人。
苏沐兰和苏青竹吓得头都不敢抬,大气不敢喘,心里却在疯狂呐喊:小姐威武!
萧衍在苏灼华身后站定,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丝淡淡幽香,混合着她此刻气急败坏的怒意,竟有种别样的味道。
“误会了。”
苏灼华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误会什么?我亲眼看到的!”
“我让沐兰伺候,是因为她手脚麻利,仅此而已。”
萧衍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多了一丝解释的耐心。
“你想多了。”
苏沐兰和苏青竹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眼睛都瞪圆了。
天呐!小姐她……她竟然吃醋了!
两人不敢耽搁,连忙冲着萧衍躬身行礼。
“萧大人恕罪,小姐她……她就是太担心您了,一时情急,您别往心里去。”
“我们先去看看小姐。”
说完,两人逃也似的追了出去。
府门外,苏灼华果然没走远。
她双手抱胸,站在石狮子旁边,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见到两个侍女追出来,她立刻把头一昂,摆出平日里大小姐的架子。
“沐兰!”她的声音又冷又硬,全是命令的口吻,“你平日里,就是这么伺候他的?”
苏沐兰吓得一哆嗦,委屈巴巴地小声说:“小姐,是您吩咐我……”
话没说完,旁边的苏青竹一把拉住她,凑到苏灼华耳边,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
“哎呀我的好小姐,您就别审沐兰了!”
“这事儿怪我们没眼力见。早知道您这么上心,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让沐兰和萧大人这么亲密啊!”
苏青竹挤眉弄眼,继续拱火:“您看您,这醋吃的,脸都红成猴屁股啦!”
苏灼华被这几句话戳破心事,脸颊“轰”的一下,热得发烫。
她恼羞成怒,伸手就在苏青竹腰间的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我撕了你的嘴!”
苏青竹夸张地“哎哟”一声,脸上却全是憋不住的笑。
苏灼华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为了掩饰尴尬,她立刻转移话题,声音拔高了八度。
“对了,亲密?刚刚你们说的亲密,是怎么个亲密法?”
她死死盯着苏沐兰,“你,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不许漏掉一个字!”
“就……就是递个毛巾,添点热水,按按肩膀……”苏沐兰被她盯得发毛,声音抖得跟筛糠一样。
“真的?”苏灼华追问,语气里全是审讯犯人的压迫感,“没做别的?”
“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苏沐兰都快哭了。
听到这话,苏灼华紧绷的身体,才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正事,板起脸,恢复了百户大人的威严。
“哼!说起来,经历司那帮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八天了!萧衍的部下一个都没到位!这是想让他当光杆司令吗?岂有此理!”
“不行!这事不能再拖了!”
她丢下这句话,一甩衣袖,转身就朝着经历司的方向大步走去,那背影,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煞气。
苏青竹和苏沐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得逞的坏笑,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
院子里,萧衍看着那主仆三人火烧屁股般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摇摇头,懒得再想这女人的怪毛病。
人都走了也好,正好落得个清净。
想到此处,他又坐回了那巨大的楠木浴桶之中,继续先前未完的沐浴,神态慵懒而惬意。
只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苏灼华方才那又气又急,眼圈泛红的模样。
“这女人……还挺有意思的。”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