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城上空,九霄剑域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顾风周身星辉熠熠,硬抗着剑域的恐怖威压,嘴角那一丝血迹格外刺目。红莲护在他身前,翎羽虽有些焦黑,但涅盘真炎依旧熊熊燃烧,凤眸警惕地瞪着凌绝霄,发出威胁的低鸣。方才那惊险至极的对抗,虽未真正重创他们,却也消耗巨大,更是将双方本就紧张的关系推到了悬崖边缘。
凌绝霄悬浮于空,面色变幻不定,那双仿佛蕴含万剑的眸子死死盯着顾风,惊疑、震怒、贪婪、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交织闪烁。他身后的四名化神弟子更是如临大敌,手按剑柄,气息锁定顾风,却不敢有丝毫妄动。眼前这个金丹修士,太过诡异!不仅身怀疑似洪荒神凰的灵宠,肉身强得离谱,竟还能看破并一定程度上化解他的合体剑域杀招!尤其是那最后闪避的身法…
“你…”凌绝霄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打破了死寂,“方才那步法…从何而来?”
顾风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边暗自调息,一边平静道:“晚辈偶入一处古修洞府,所得残缺传承之一,让使者见笑了。”他故意说得模糊,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古修洞府”。
“古修洞府?”凌绝霄眼神锐利如刀,似乎想从顾风脸上找出破绽,“何种洞府?位于何处?那传承可还有其它内容?”
顾风苦笑一声,摊手道:“回使者,那洞府位于一处空间裂缝之中,晚辈当年误入时修为低微,仅得些许皮毛传承后,洞府便自行崩塌湮灭,再无踪迹可寻。此事,晚辈亦觉遗憾。”他这话九真一假,石珠的来历自然不能透露半分。
凌绝霄眉头紧锁,显然不信,但又找不到证据。开派祖师失踪万载,其核心传承《星河剑步》早已失传,只在宗门秘阁留有残缺投影供人参悟,连他都只见过几次,难以精深。此子步法虽只是惊鸿一瞥,却神韵十足…莫非真是祖师留在下界的某种机缘?
就在他沉吟之际,他身后一位年纪稍长的化神弟子悄然传音:“师叔,此子诡异,身怀重宝(红莲),又疑似与祖师传承有关,强行擒拿恐生变故。不如…先探明虚实?若那炼体术真有其事,价值或许更在神凰之上!且宗门近年正急需顶级炼体法门以应对‘那件事’…”
凌绝霄目光一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种种疑虑与贪念,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上位者的威严:“顾风,即便你身法有些来历,但星核失窃,尔等力量诡异,终究难脱嫌疑。本座奉宗门法旨而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顾风:“你方才所言《星神锻体术》…现在何处?若真如你所言价值连城,或可抵偿尔等部分罪责,本座亦可酌情上报,为你周旋一二。”
图穷匕见!他终于将目标转向了那可能存在的炼体秘术。
顾风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与挣扎,沉默片刻,才仿佛下定决心般,咬牙道:“不敢隐瞒使者,晚辈确实侥幸得了那《星神锻体术》的残篇拓本。此术玄奥异常,晚辈资质鲁钝,至今未能参透十一。若…若使者觉得此术可抵过往种种,晚辈愿献于上宗,只求使者能明察秋毫,还我星陨城一个清白,予我等一条生路。”
说着,他手掌一翻,一枚材质非玉非石、通体暗金、表面流转着微弱星辉的古老玉简出现在掌心。玉简出现的刹那,周围空间的星辰之力都似乎活跃了几分。
这正是他早已准备好的“鱼饵”。以石珠之力,结合自深渊星核中感悟的部分法则以及《混沌补天经》的皮毛,耗费些许心神凝聚出的“残篇拓本”。内容七分真三分假,核心关窍处更是被他以石珠之力悄然抹去或修改,足以以假乱真,让人初看觉得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但若真按此修炼,轻则进度缓慢事倍功半,重则行差踏错反伤己身。
看到那玉简的材质与流露出的星辰道韵,凌绝霄眼中精光暴涨!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此物绝非凡品,那股古老浩瀚的意境做不得假!
“呈上来!”他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急切。
一名化神弟子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简,检查无误后,恭敬地递给凌绝霄。
凌绝霄接过玉简,神念迫不及待地沉入其中。
刹那间,他周身剑意一阵剧烈波动,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极度震惊与狂喜之色!
玉简之中,无数由星辰光辉凝聚而成的古老文字与图案流转不休,阐述着一种以周天星辰之力淬炼肉身、凝聚不灭星核、最终身化星域的无上炼体法门!其立意之高远、法门之玄奇、威力之描述,远远超出了九霄剑宗现有的任何炼体秘术!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
虽然其中多处关键之处似乎有所残缺,运转路线也略显晦涩,但正是这种“残缺”和“晦涩”,反而更增添了其真实性——真正的上古秘法,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完全理解的?
“好!好!好!”凌绝霄连说三个好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果然是夺天地造化的无上秘术!此术之价值,确实难以估量!”
他看向顾风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和蔼”:“顾风,你能献出此等秘术,足见你对上宗的忠诚与敬畏!之前种种,想必确有误会。星核之事,或许另有隐情,本座会详细查证。至于你这星陨城…嗯,既有此心,本座便做主,将你等纳入九霄剑宗外门管辖,你便为宗门记名长老,负责镇守此方疆域,如何?”
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那四名化神弟子也松了口气,看向顾风的目光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好奇甚至…羡慕?能献上如此重宝,这小子运气真好!
顾风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如释重负”和“感激涕零”的神情,连忙躬身行礼:“多谢使者明察!晚辈感激不尽!定当尽心竭力,为宗门镇守边陲,绝无二心!”
“嗯,甚好。”凌绝霄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玉简收起,仿佛捧着绝世珍宝。与这炼体秘术相比,那只幼生神凰虽然珍贵,但毕竟成长需要时间,且强夺恐生波折,不如先拿到眼前实实在在的好处。至于顾风…一个下界金丹,有了这层身份,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拿捏。
他心情大好,甚至难得地解释了一句:“你既入外门,便需遵守宗门规矩。此地灵气复苏,资源产出,需按时向上宗缴纳供奉。若有强敌来犯,亦可申请宗门援助。当然,宗门若有谕令,尔等也需尽力完成。”
“晚辈明白!”顾风恭敬应道。
“此间事了,本座需即刻回宗复命。”凌绝霄归心似箭,只想尽快回去研究这无上秘术,并向上层请功。他袖袍一挥,一枚刻有九霄云纹的银色令牌飞向顾风,“此乃外门长老令,凭此可证明身份,沟通附近外门据点。”
他又瞥了一眼顾风肩头依旧警惕的红莲,补充道:“至于你这灵宠…既是伙伴,你好生看管,莫要惹出事端。”语气虽淡,但那丝未能完全掩饰的贪婪依旧被顾风敏锐捕捉。
“使者放心,红莲很乖的。”顾风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红莲的羽毛。红莲配合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发出温顺的鸣叫,但看向凌绝霄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屑。
凌绝霄不再多言,带着四名弟子,化作一道惊天剑光,撕开虚空,瞬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那笼罩全城的恐怖威压,也随之骤然消散。
直到剑光彻底消失,星陨城内死一般的寂静才被打破,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茫然。
“风哥!”叶辰叶璇第一时间冲上露台,关切地围住顾风。
“我没事。”顾风摆摆手,擦去嘴角血迹,看着凌绝霄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并无多少喜色。
“小子,你这空手套白狼玩得溜啊!”老魔的怪笑声在他识海响起,“用一份动过手脚的破功法,就换了个合法身份,还把那个合体老怪唬得一愣一愣的?嘿嘿嘿…”
“一份残缺功法,换一时安宁和发展之机,值得。”顾风心中回应,“只是,麻烦并未真正解决。”
“那是自然。”老魔嗤笑,“那家伙看红莲的眼神就不对劲,还有他提到的‘寂灭师兄’…怕是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你这记名长老的名头,也未必好用。”
顾风点头。他很清楚,今日之事,不过是权宜之计。那凌绝霄看似被功法所迷,暂时退去,但其对红莲的贪念未消,对那步法的疑虑未除。一旦他回去深入研究那“残篇”发现进展缓慢或有问题,或者其口中那位“寂灭剑主”对红莲志在必得,麻烦必然会再次降临。
而且,正式纳入九霄剑宗外门,固然有了一层保护色,但也意味着需要承担相应的义务,并正式进入了这个庞然大物的视线范围内,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不过,总算争取到了一些时间。”顾风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传令下去,全城戒严等级下调,但修炼资源加倍供给!我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变得更强!”
“是!”叶辰叶璇肃然应命。
顾风望向远方,目光仿佛穿透虚空。
“九霄剑宗…寂灭剑主…”他低声喃喃,“看来,这紫宸大陆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一份赠出的“功法”,换来的并非真正的安然,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