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还在闪。
一长一短,三短三长三短——“别信”。这信号跟电子表的紫光节奏完全同步,像是有人拿我的设备当摩斯电码发射器,还开了个自动循环播放。我盯着那道裂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系统现在不能重启,至少得让我先把赵培生的事问明白。
倒计时面板浮现在视野角落:00:06:48。
六分多钟,不够我撬开教务处金库,但足够潜入档案室b区。那里存着所有教职工的监控备份,加密等级二级,刚好卡在“能进但得花点时间”的尴尬区间。我摸了摸左腕,表壳裂得更宽了,紫光像快没电的霓虹灯管,忽明忽暗。可它还在震,频率和灯光一致,说明这栋楼的控制系统还在试图和我“对话”。
问题是,谁在发信号?
我低头闻了闻空气。蓝莓味淡了,但没完全散。那不是口香糖的味道,是某种神经抑制剂挥发后的残留,和魏九常用的那种配方接近。可魏九没理由出现在这儿,除非……他是被系统“请”回来的。
我甩了甩头,把杂念压下去。现在不是纠结第三方的时候,关键是证据。烧焦的纸片上写着“第七代变量体”,赵培生临死前输到一半的是“L7-01”,这两个信息像拼图的两个角,缺的那块就在档案室终端里。
我抓起实验台边的绝缘胶带,把电子表缠紧了些。表盘贴着皮肤,能感觉到微弱的电流脉冲,那是神经接口残波在和系统底层协议打架。我试着用手指敲击表壳,模仿心跳频率——78次\/分钟,和闪回里赵培生记录我“复苏”时的数据一致。
门禁识别器亮了绿灯。
成了。这玩意认生物信号不认身份卡,只要心跳对得上,谁都能进。我推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拖把水的痕迹从尽头一路延伸到拐角,湿漉漉的,泛着淡蓝荧光。老周来过。
我没停步,直奔档案室b区。门锁需要指纹+心跳双重认证,我用胶带把电子表按在感应区,同时用另一只手把表带缠在右手中指上,模拟赵培生惯用的录入姿势。三秒后,咔哒一声,门开了。
终端机在最里面,黑色机箱连着独立硬盘,型号是老款加密型,数据一旦写入就无法远程删除,只能物理接触提取。我坐下来,把电子表直接贴在主机散热口。表内紫光猛地一跳,像是撞上了什么屏障,紧接着,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个进度条:数据泄露中……12%。
这招是拿自己当信号中继站。神经接口残留的量子波动能短暂干扰加密协议,就像拿旧钥匙去撞锁芯,震松了就能抽出点东西。我盯着进度条,手心出汗。这种操作最多持续三十秒,超时就会触发警报。
18%……23%……41%……
突然,屏幕卡住。
监控画面跳了出来:赵培生坐在办公室,时间是死亡前三天晚上九点十七分。他正在拨号,通话对象显示为“程砚”。电话接通了,但音频被抹除,只有画面。他嘴唇动了几下,然后突然抬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迅速切断通话。
我放大画面。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非常快,像是怕被人看见。
就在这时,进度条崩了,屏幕变黑。
我立刻启动“痕迹回溯”,能力图标还是灰的——系统冻结没解除。但我记得这功能启动时会有个短暂的神经反馈延迟,只要在延迟窗口内强制聚焦,就能抢在系统锁死前完成一次调用。
我闭眼,把注意力全压在键盘残留触感上。指尖仿佛重新摸到了那几颗键帽,F5、G6、h4——不对,是F5、F4、F3,连敲三下,间隔极短。
眼前闪出影像:赵培生的手指在键盘缝隙间移动,指尖带血,一下下敲击着空隙边缘。不是打字,是摩斯码。
L7-01。
他用血写的密码。
我睁开眼,终端屏幕依然黑着,但脑子里已经拼完了最后一块。第七代变量体,编号L7-01,赵培生想告诉我这个,但他没说完。系统清除了记录,可抹不掉物理痕迹。血渗进键盘缝里,成了最原始的存储介质。
“你漏了一件事。”
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林晚秋站在门口,手里抱着那本绣彼岸花的笔记本。她没开灯,就那么站着,眼睛盯着我鼻尖下方一寸的位置,像在读唇语。
“监控系统在死亡前两小时断了。”她说,“不是故障,是被切片删除。所有时间戳都差了0.3秒,刚好够绕过自动校验。”
我点头。“所以你才能看出来?”
“三秒记整条街车牌的人,会看不出时间轴少了一截?”她走近几步,目光扫过终端,“他临死前输入的,真的是L7-01?”
“用血敲的摩斯码。”我抬手亮出电子表,“我已经存了日志。”
她忽然伸手,指尖在我表壳裂缝处轻轻一划。紫光闪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激活了。
“别用默认日志存。”她说,“系统会扫描常规路径。你得把它藏进备用缓存,标记为‘无意义数据’,比如……一段重复心跳记录。”
我照做,把L7-01刻进电子表的生理监测模块,伪装成一段异常心律。刚保存完,主机突然“嗡”地一声,自动关机。
空调出风口飘下几根纤维,蓝色的,和老周拖把水里的成分一样。
我抬头看通风口,网格边缘有轻微刮痕,像是最近被人拆过。
“他来了。”我说。
“不一定是他。”林晚秋转身走向门边,“也可能是系统派来清理现场的‘保洁员’。”
我站起身,绕到终端后侧。桌角是金属包边,我用指甲在右下角快速划了两道:“L7”。够深,不容易被擦掉,又不起眼。
“你为什么帮我?”我问她。
她停下,没回头。“因为你说出了F5键有血。那个细节,只有亲眼见过尸体的人才会注意。”
说完,她推门出去,门关上前,留下一句:“下次别用摩斯电码跟系统对抗,它听得懂。”
我从抽屉翻出一把螺丝刀,撬开通风口盖板。格栅锈得厉害,一碰就掉渣。我钻进去,狭窄的通道布满灰尘,膝盖刚蹭进去,就听见走廊传来拖地声。
规律,缓慢,每一步间隔0.8秒。
和老周平时的节奏不一样。
我爬得更快了些,手肘撞到一根横梁,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管不了那么多,继续往前。通道尽头是维修间,有侧门通向后楼梯。
爬到一半,通风管突然震动了一下。
像是有人在外面敲了敲。
我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抠住铁皮边缘。震动消失了,但三秒后,一片蓝色纤维从上方缝隙飘落,轻轻搭在我手腕的电子表上。
表盘紫光闪了三下。
短,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