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号停尸格的门缝里,透出半截发蓝的佛珠。我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那颗珠子,太阳穴就像被钉进了一根烧红的铁丝。记忆回溯自动触发——画面里沈哑站在黑板前,粉笔尖划过板面,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黑板。
“不是幻觉。”我说,“他最后去的地方,是档案室。”
林晚秋站在我身后,没说话,只是把笔记本往怀里塞了塞。她知道我在想什么。那声音不属于殡仪馆,属于图书馆三楼东侧的老档案室,属于那个总在凌晨四点擦怀表的图书管理员。
电子表残片还在跳,倒计时定格在**16:58:23**,像一块嵌在皮下的倒计时炸弹。我们没时间犹豫了。
图书馆比想象中安静。走廊瓷砖反着冷光,像是刚被拖过一遍。可老周的拖把水早就停了——他昨晚十一点就没再出现。我路过三楼拐角,地板干得发白,一滴液体都没有。
“他消失了。”林晚秋低声说。
我盯着楼梯口的阴影:“不是消失,是被清除了。”
档案室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陈年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混着粉笔灰和铁锈的气息。黑板前站着一个人,背对我们,手里握着半截白色粉笔。
是柯谨。
他正在写东西,笔尖在黑板上快速移动,划出复杂的几何图形,线条交错成网,像是某种立体坐标系。粉笔灰簌簌落下,在地面堆成一小圈。
“他在解码。”我压低声音,“用拓扑结构还原佛珠里的信息。”
林晚秋点头,悄悄摸出笔记本。我拔出太阳穴的接口残片,贴在最近的一颗佛珠上。记忆回溯再次启动,这一次,背景音清晰无比——就是这粉笔声,和柯谨写字的节奏完全一致。
“七颗珠子,七段记忆。”我说,“他不是在读,是在拼图。”
柯谨突然停笔,整个人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力气。他低头看着怀表,表盖开着,里面的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时针旋转,快得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1907年不能重写……”他喃喃自语,“数据链一旦断裂,所有备份都会蒸发。”
林晚秋上前一步,割破指尖,血滴落在怀表表面。血珠没流下,反而像被吸住一样,顺着表壳纹路蔓延,最终在表盖内侧凝成一朵彼岸花的形状。
柯谨猛地一震,抬头看向她,眼神从涣散变得清明。
“你来了。”他说,“锚点还在跳动。”
“能继续吗?”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重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七个点,分别对应七颗佛珠的位置。接着,他将每颗珠子上的梵文符号转化为坐标点,投射进那个三维网格。粉笔线不断延伸、交叉,最终形成一段由点和划组成的序列。
摩斯码。
我盯着那串符号,大脑自动转换:长划、短点、间隔、节奏……当最后一个符号落下时,答案浮现。
系统核心,在月球背面。
“找到了。”我低声说。
柯谨却没松劲,反而加快了书写速度。他在摩斯码下方画出一条波浪线,像是信号轨迹,又在旁边标注了一串数字:**Δ-7同步率83%**。
“它在追踪你们。”他说,“每解一个码,系统就删一层数据。你们破的,是它已经废弃的缓存。”
话音未落,黑板表面突然泛起波纹,像是水面被投入了石子。粉笔字开始扭曲、下沉,整块黑板像融化的蜡一样软化,金属光泽从边缘蔓延。
我一把拽林晚秋后退。
液态黑板中央,缓缓浮出一个人影。中山装,机械义眼,左手戴着一枚泛着蓝光的戒指——那是因果律匕首的启动器。
程砚。
“解密的速度,”他开口,声音像从老式收音机里挤出来,“比不上我删除的速度。”
他抬手,柯谨的怀表指针瞬间归零,咔哒一声,表盖自动合上。
“你动不了记忆。”林晚秋突然说,“你只能掩盖。”
程砚冷笑:“掩盖,就是删除。”
我死死盯着他,脑内系统提示音响起:【微表情透视已激活,持续10秒】。
视野中,程砚的脸部肌肉毫无波动,标准的扑克脸。可当他再次开口时,我捕捉到了异常——每说一个字,他左手小指就抽搐一次,像是被电流击中,频率和他说话的节奏完全同步。
反噬。
他每用一次因果律匕首,自己就会丢失一段记忆,而能力的代价正在累积。
“他怕的不是我们解码。”我低声对林晚秋说,“是怕我们记住的东西太多。”
程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机械义眼转向我,瞳孔缩成一条细缝:“你以为看穿了什么?”
“我看穿了你的节奏。”我说,“你每说一句,手指就抖一下。你删得越快,忘得也越快。你在用记忆换时间,而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脸色微变,左手迅速收进袖口。
档案室的空气开始扭曲,书架从右往左一排排消失,像是被橡皮擦抹去。柯谨的身体变得半透明,轮廓边缘泛起数据流的光斑。
“我快被回收了。”他说,声音开始失真,“但这段信息……已经写进黑板底层。”
程砚抬手,机械义眼锁定我太阳穴:“那就连你们一起删。”
林晚秋突然撕下笔记本最后一页,指尖蘸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符文。纸页燃烧,灰烬没有飘落,而是悬浮着,自动排列成一行字:
**他删不掉已经存在的记忆。**
程砚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闭上眼,把那段摩斯码在脑子里重复三遍:长划、短点、间隔、节奏。它不再是一串符号,而是一段刻进神经的密码。
“我们记得,就够了。”我说。
程砚冷笑:“记住?等你们的记忆也被格式化,谁来证明你们曾经知道过?”
“我来。”柯谨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他抬起手,粉笔在液化黑板的边缘写下最后一行字——不是摩斯码,而是一串数字:**1907-04-12**。
“这是初代系统启动日。”他说,“也是第一个锚点诞生的时间。”
程砚猛地转身,匕首划出一道蓝光,直取柯谨咽喉。
柯谨没躲,只是轻轻合上怀表。
“数据可以删除,”他说,“但因果链,一旦形成,就无法逆转。”
黑板彻底液化,程砚的身影被吞没其中。书架消失到最后一排,柯谨的身体也开始崩解,像沙粒般从边缘剥落。
“走。”林晚秋拉我后退,“他撑不了多久。”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串数字,记进脑子里。转身时,口袋里的佛珠突然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信号。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地板干得发白,没有一滴水迹。我路过三楼拐角,脚步没停。
林晚秋突然停下:“你听到了吗?”
“什么?”
“粉笔声。”
我回头。
档案室的门缝里,传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黑板上写字。
我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