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铁轨接缝的震动还没传到脚底，我就把确认键按了下去。
林晚秋说地铁能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和未来，这话听着像哲学系期末考题，但眼下这节车厢正用实际行动给我上了一堂量子力学实践课。窗外的时空碎片还没收干净，隧道壁像被撕烂的旧墙纸，一片片剥落，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驾驶台上的指示灯忽明忽暗，魏九留下的传感器只剩一丝蓝光在苟延残喘，像极了我上次挂科后宿舍楼断电前的路由器。
“佛珠还能撑多久？”我问。
林晚秋没回头，手指在车窗上划了一道。彼岸花的纹路从她指尖渗出，贴在玻璃上微微发烫。“三分钟，最多。”她说，“赵培生已经锁定了我们的频率。”
话音刚落，隧道前方的空气开始扭曲。不是热浪那种虚晃，而是像被人拿橡皮擦把现实抠掉了一块。紧接着，一队人影从两侧通风管滑下，动作整齐得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他们穿着深灰色工装，胸口印着暗红梵文，手里拎的不是扫帚，而是泛着蓝光的神经脉冲枪。
赵培生站在最前面，雨靴踩在轨道上，发出“咯吱”一声。他手里那支激光枪长得不像武器，倒像根加粗的激光笔，还是ppt演讲专用款。
“各位同学，”他开口，语气像在念考勤通报，“根据《守钟人守则》第7条，所有偏离变量路径的个体，即刻执行终末清洗。”
我翻了个白眼：“你这台词是AI生成的吧？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他没理我，抬手一挥。身后二十名清洁工同时举枪，激光网瞬间成型，像一张发光的蜘蛛网罩住车厢。金属外壳开始冒烟，碳化痕迹顺着车窗边缘往上爬，跟食堂里烤焦的鸡翅一个德性。
“魏九的传感器还能用吗？”我扭头问林晚秋。
“0.7秒。”她盯着驾驶台，“上次他上传意识的时候，留了段残影，但触发条件未知。”
我盯着佛珠残片，脑子里闪过沈哑临死前的动作。那家伙把神经接口插进控制台的样子，活像在交最后一份辞职报告。我一把拔出佛珠，塞进控制台的接口槽。
“试试这个。”
系统嗡了一声，像是老式电话拨号。下一秒，整个车厢猛地一震，所有清洁工的武器频率同时紊乱，激光网出现裂痕。城市光纤共振——沈哑生前最后设的局，居然真能用。
“干得漂亮。”林晚秋嘴角刚扬起，头顶通风口突然炸开。
三个人影从上面跳下来，落地时连个响动都没有。他们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但脸……怎么说呢，像是同一张底片洗出来的三张照片，连睫毛颤动的频率都一模一样。
最前面那个学生抬起手，额头上的孢子纹路亮起，三道蓝光交织成三角光盾，正好挡住新一轮激光扫射。
“我们是她留下的备份。”那人开口，声音平得像AI朗读，“启动记忆锚点协议。”
我愣了两秒：“所以你们是……林晚秋的克隆人？”
“替代品。”林晚秋纠正我，“不是克隆，是量子态复刻。每次我用血激活笔记本，系统就会生成一个临时载体。”
“还挺环保。”我嘟囔。
赵培生脸色变了。他抬起手，腕上的荧光金鱼突然变黑，像被泼了墨。紧接着，空气开始扭曲，时间流速变得忽快忽慢。我眼前闪过第100章焚化炉爆炸的画面，记忆像被橡皮擦一点点抹去。
“认知黑洞启动了。”林晚秋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手腕上，试图稳住彼岸花图案。可那花纹越来越暗，像是电量不足的LEd灯。
我摸出口袋里那张蓝莓口香糖包装纸——魏九最后留下的“量子抑制剂”。我塞进嘴里嚼了两下，一股金属味直冲脑门。系统反噬的压迫感瞬间减轻，视野清晰了一瞬。
“微表情透视。”我低声启动。
赵培生的脸在视野中分解成无数肌肉纤维。他的嘴角、眼皮、鼻翼都纹丝不动，唯独左手小指，在每次念出“清洗”这个词时，会不受控地抽搐一下。
“他在付出代价。”我低声说，“每次启动黑洞，就得丢一段记忆。”
林晚秋抬头：“所以他不敢停。”
“也不用他停。”我盯着那抽搐的小指，“只要他继续念，我们就有机会。”
三名替代品学生同时前冲，光盾顶在前面，硬生生把激光网推回半米。赵培生怒吼一声，抬手又要补枪，可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小指又抖了一下。
就是现在。
我冲林晚秋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猛地挣脱手腕上的梵文锁链，反手一扬——
彼岸花笔记本飞向空中。
血滴在封面上，瞬间蔓延成一片暗红。孢子纹路共振，笔记本在半空旋转，每一页都浮现出发光的经文。紧接着，一道光门在车厢尽头展开，门后隐约能看到档案室的轮廓，正中央，一个保险柜静静立着。
“去真正的保险柜！”林晚秋喊，“别信系统标记的位置！”
我刚要动，脚下突然一软。认知黑洞的影响还在，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像老电视信号不良。我低头看手，指尖正在半透明化。
“你先走。”我说。
“你撑不住。”她盯着我的手，“记忆剥离已经开始。”
“我有抑制剂。”我晃了晃嘴里的包装纸，“还能撑三分钟。”
“两分钟。”她纠正，“而且你忘了，系统会追踪生物密钥。”
我一愣。
对，我一旦靠近保险柜，系统立刻就能定位。但林晚秋不一样，她是“第0代实验体”，权限特殊，能绕过部分监控。
“那你去。”我说，“我拖住他们。”
她没动，反而从笔记本里撕下一页，塞进我手里。“如果我失败了，这张纸能重启锚点。”
我低头看，纸上画着一串符号，像是摩斯码和梵文的杂交体。
“别死。”她说完，转身冲向传送门。
三名替代品学生同时炸开，光盾碎成无数光点，化作屏障挡在门前三秒。赵培生怒吼着开枪，激光打在光点上，溅出一片蓝焰。
我扑向驾驶台，把佛珠残片重新插进接口。系统最后一丝能量被激活，车厢猛地前冲，撞进隧道阴影区。激光网扫过头顶，差半秒就把我钉在墙上。
赵培生追了两步，突然停下。他低头看手，那根抽搐的小指已经完全变黑，像是被烧焦的电线。
“我……忘了什么？”他喃喃。
我没理他，盯着传送门。林晚秋的身影已经跨过光幕，保险柜的轮廓在她身后清晰了一瞬。
然后，门开始收缩。
我冲过去，伸手要抓。
指尖离光幕还有十公分，门“啪”地闭合，像被无形的手掐灭的灯。
车厢瞬间安静。
赵培生站在原地，雨靴里的脚微微发抖。他抬起手，发现那条变黑的小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