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盘上的金线停在我手腕上,像条刚睡醒的蛇。它不动了,我也就不动。刚才那一剑劈下去,不是砍在琴弦上,是砍在自己命门上,现在四肢百骸都空着,一动就灌风。
林晚秋站在我旁边,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她把婴儿搂紧了些,那小身子软塌塌的,金瞳退了,睡得像个普通娃。这挺好,至少不用再担心他下一秒睁开眼说句《国际歌》。
我低头看了眼电子表,屏幕还是黑的,但刚才那句“你饿了吗”没消失。不是弹窗,不是语音,是直接在我脑子里成的句,像有人蹲在我脑沟回里敲键盘。
我没回。
指尖轻轻压住表盘,试了下摩斯码:三短三长三短——“安全?”
一秒,两秒。
金线缩回表带,震动变了,一下一下,稳的,像心跳。
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我撑着墙站起来,膝盖打滑,差点又跪回去。这身体不听使唤了,星流还在血管里跑马拉松。我扯了把校服下摆裹住婴儿,塞回林晚秋怀里。
“你撑得住吗?”我问。
她点头,手指发白,但没松。
我摸出打火机,铜钥匙在口袋里还烫着,借着那点余温点着火。火苗一跳,照出地面裂缝下的阶梯,一级一级往下,边缘刻着几个字,湿的,像是刚被人用拖把水写上去的:
**1989.3.17**
老周的日期。
我踩上第一级台阶。
脚刚落地,脑子里“啪”地闪出一幅画面——我妈躺在解剖台上,程砚拿着刀,镜头拉近,他机械义眼转了个角度,说:“你妈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别让陈默碰系统’。”
假的。
我闭眼,耳朵里自动响起《茉莉花》前奏。不是我哼的,是系统残留的旋律,像闹钟铃声一样准时。我跟着节奏走,一步一拍,心跳对上节拍。
林晚秋在后面轻声接了句歌词。
声音不大,但刚好压住幻象的杂音。
第二级台阶,画面又来——这次是林晚秋,她站在我对面,手里拿着那把光剑,说:“你早就该被淘汰了,第七代适配体。”
我冷笑,继续走。
第三级,我自己穿上了数据长袍,站在高台上下令:“清除所有失败体。”台下站了一排人,全是我认识的,魏九、柯谨、老周,连沈哑都在,他们一个个走进焚化炉,面无表情。
我咬了下舌头,疼,真实感回来了。
《茉莉花》还在,节奏没乱。
林晚秋的手突然搭上我肩膀,温度传过来,像插了根充电线。
我们就这样一步步往下,闭着眼,靠着歌声和表震导航。阶梯像是没完,但我知道快到了——钥匙在口袋里开始发烫,不是烫手,是往骨头里钻的那种热,像在提醒:到家了。
最后一级。
我睁眼。
大厅中央飘着一本日志,没架子,没绳子,就这么悬着,封面一层光流转,颜色和林晚秋之前放出的金色孢子一模一样。
我停住。
没上前,先摸出一把铜钥匙,编号七,最短那把。我用它轻轻碰了下日志边缘。
“滴。”
一声轻响,光纹波动了一下,钥匙没坏,也没被吸进去。
安全。
我收起钥匙,走上前。
日志离地一米,封面没字,但光流走动时,隐约拼出几个数字:**7\/7**。
我伸手,掌心贴上去。
一瞬间,脑子里炸开我妈那封匿名信的画面——十八岁生日,信封滑进宿舍门缝,我捡起来,里面是医院监控截图,她用血在墙上写字,口型是“清源计划”。
【记忆验证通过】——系统音在我脑内响起。
但日志没反应。
光纹还在,但没展开。
“还差什么?”我低声说。
林晚秋抱着婴儿走近,突然把孩子往我怀里塞。
婴儿没醒,小手却无意识搭上了日志封面。
三个人的体温撞在一起,我的、她的、孩子的,像三股电流接上了同一个插座。
我看着日志,说了句:“我们活下来了。”
话音落,日志“哗”地翻开。
不是纸页翻动,是整本炸成光幕,全息影像铺开——
实验室,1989年3月17日。
程砚穿着白大褂,站中间,手里拿着七支注射器,每一支都闪着金光。地上摆着七个保温箱,每个里面躺着个婴儿。
他一个个走过去,把针扎进他们胸口。
前六个,注射完,婴儿眼睛睁开,全是金色。
第七个,他刚要扎,一只手拦住了他。
我妈。
她穿着实验服,头发乱,但眼神稳。她从自己手腕抽了管血,滴进那支孢子液里,混了,然后自己接过针,扎进第七号婴儿胸口。
婴儿哭了一声,睁眼,金瞳亮起,但下一秒,瞳孔里闪过一串代码,像数据刷屏。
程砚冷笑:“你以为加点记忆碎片就能改程序?系统会清除异常。”
我妈没理他,只低头看着婴儿,嘴唇动了动。
画面没声音,但我读出来了。
她说:“你是人。”
日志文字浮现,一行行打在空中:
> **“清源计划,始于1985年。**
>
> **目标:培育能承载逻辑孢子的人类载体。**
>
> **前六代:能力适配成功,人性清除率98.6%。**
>
> **第七代:陈默,编号07。**
>
> **特殊操作:母体植入记忆锚点,干扰系统格式化。**
>
> **结果:孢子融合成功,但情感模块未被清除。**
>
> **结论:真正的适配者,不是能承受系统,而是在拥有系统时,仍能选择做‘人’。”**
影像停了。
日志缓缓合拢,沉进地面。
头顶一盏绿灯亮起,像手术室的无影灯,照得整个大厅通明。
我没动。
原来我一直搞错了。
我以为“适配者”是能扛住系统反噬,能用能力破案,能打赢琴师的人。
不是。
是能在知道所有真相后,还愿意为一个婴儿挡刀,还愿意相信林晚秋不是棋子,还愿意在最后一秒选择“活着”而不是“成神”的人。
我低头看怀里的娃,他睡得香,嘴角还沾着点口水。
林晚秋站在我旁边,轻声说:“所以……你妈早就知道你会走到这一步?”
我点头。
“她不是在赌我能赢,她是在赌我不会变成他们。”
林晚秋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下:“那你现在算什么?系统宿主?觉醒者?还是……人类试验品?”
“我?”我摸了摸左腕的电子表,它还在震,节奏稳定,“我现在是刚通关的Npc,突然发现自己有自由意志了。”
她笑出声,肩膀抖了下。
就在这时,表盘突然亮了。
不是文字,不是提示。
是一张照片。
黑白的,有点模糊,像是老式监控截图。
画面里是个女人,背对着镜头,站在婴儿保温箱前,手里拿着针。
她回头了一瞬。
那是我妈。
她嘴角动了。
我放大画面,盯着她的唇型。
她没说“清源计划”。
她说的是:“**钥匙不是用来开门的。**”
我猛地抬头。
林晚秋正看着我:“怎么了?”
我张嘴,刚要说话——
电子表突然剧烈震动,表带崩开,金线像活了一样,顺着我手臂往上爬,速度比刚才快十倍。
我抬手想扯,可那线已经钻进袖口,贴着皮肤往肩胛骨走。
林晚秋一把抓住我手腕:“它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