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身处越来越沉重的佛光镇压之下,周身剑光被压缩得摇曳不定,语气却不慌不忙:
“以心头精血饲喂佛法,强行提升愿力……就不怕损了多年苦行苦修,动摇根基,断了日后的菩提之路吗?”
苦行僧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润,嘴角还残留着未曾拭去的殷红血迹,僧袍前襟那大片暗红在炽盛的金红佛光映照下,愈发显得刺眼而悲壮。
他双手艰难地维持着法印,全力催动阵法,声音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阿弥陀佛……皮囊不过虚幻,修为亦是外物。若能在此阻却施主步入歧途,阻止……更大的灾劫因此而生,贫僧……舍了这身皮囊与数载修为,又何妨?”
随着他字字铿锵的话语,那十五颗承载着他精血与意志的念珠旋转得愈发急促,散发出的金红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炽盛夺目。
阵法中央,出现一尊八臂金刚虚影,怒目圆睁,手持降魔杵,带着一股仿佛要镇压世间一切邪祟的无匹威势,朝着阵中的青年当头压下。
整个山岳的重量都凝聚在了那尊金刚虚影之上。
青年周身的剑光护罩被压缩得只剩下贴身薄薄一层。
那金刚虚影尚未完全临体,仅仅那股磅礴浩瀚,代表佛门降魔伟力的意志冲击,就已经让他气血翻腾。
“不能再等下去了。”
青年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焦急与厉色。
他心念急转,另一只空着的手在袖中微动,几点隐晦的青光蓄势待发,即将破袖而出。
刚要施展,青年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远处天际,一道他期盼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如同撕裂云层的流星。
青年心中念头飞转,原本即将脱手而出的那几道青光硬生生被他以更快的速度收回袖中,整个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隐秘而流畅,快得仿佛刚才那瞬间只是错觉。
他脸上的凝重又化作轻松之色,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弧度,仰头对着那不断压下的金刚虚影以及阵法外的苦行僧高声道:
“小师傅,看来今日,你的路恐怕还是难以前行,因为你我这‘缘法’,还未必能了结啊!”
他的声音穿透了阵法的轰鸣,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苦行僧自然也察觉到了那道急速接近的气息,他维持法印的双手微微一颤,使得脸上更添一分灰败。
变数,终究还是来了。
他强提一口气,不顾伤势加重,全力催动阵法,试图在那未知的变数彻底介入之前,先将眼前的青年彻底镇压。
金刚虚影下压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分。
来人速度极快,初时尚在天边一个黑点,转瞬间便已清晰可见。
只见他一身玄色劲装,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冷峻,眉眼间似凝着寒霜,周身气息凛冽如出鞘之刃。
径直朝着战圈而来,身形掠过空中,带起低沉的气爆声。
此人到场后,目光先是扫过被困于阵的青年,随即又落在依旧勉力支撑阵法的苦行僧身上,眼神如鹰隼。
他并未多言,连一句询问也无,只是朝着阵中的青年点了一下头。
下一刻,玄光一闪,他手中已多出一柄长剑。
没有任何花哨的起手式,来人身形一动,便如鬼魅般切入战局,长剑携着一股冰冷的杀意,直取苦行僧因维持阵法而空门大开的侧翼。
这一剑,简单直接,追求的是最快的破局与制敌。
场上的三人,论修为境界,大抵都在神游境巅峰层次。
那苦行僧虽凭借秘法短暂提升了力量,终究是强弩之末,且本就受了内伤。
青年虽被困,实力却未曾大损。
此刻再加入一个修为相仿,且状态完好的玄衣剑修,局势瞬间逆转。
“噗——!”
苦行僧本就全副心神都在镇压青年和维持强化阵法上,对这突如其来,角度刁钻的一剑根本无力闪避或格挡。
剑锋轻易撕裂了他护体的微弱佛光,在他左肩胛处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飙射而出。
剧痛传来,苦行僧身体剧震,闷哼一声,维持阵法的手印再也无法保持。
空中那十五颗念珠组成的金红困阵光芒急剧闪烁,如金乌西坠,一颗颗落下。
那尊刚刚凝聚成型的金刚虚影也随之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缓缓淡去。
“哇!”
阵法被强行破去带来的反噬,加上新旧伤势一齐爆发,苦行僧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又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连退数步,最终无力地单膝跪倒在地,只能用颤抖的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至完全倒下。
那串散落的念珠也失去了所有光华,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尘土之中。
困阵一破,青年顿觉周身一轻,那如山岳般的压力瞬间消失。
他长舒一口气,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身上略显凌乱的衣袍随风拂动,很快便恢复了之前那副看似从容的姿态,只是看向苦行僧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
玄衣男子一剑得手,便收剑而立,面无表情地站在青年身侧,仿佛刚才那凌厉一击并非出自他手。
他与青年并肩而立,目光都落在了重伤萎顿的苦行僧身上。
二对一,修为相若。
这场战斗,从玄衣男子现身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失去了任何悬念。
年轻的苦行僧纵然有再大的毅力,再坚定的信念,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突如其来的袭击面前,也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他败了,败得迅速而彻底。
苦行僧单膝跪地,殷红的鲜血不断从肩胛的伤口和嘴角溢出,滴落在身下的尘土中,晕开一小片暗红。
当他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坚定,带着一种悲悯。
他望着并肩而立的青年与那后来出现的玄衣男子,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今日以力破法,阻我前行,看似占了上风……”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鲜血再次涌出,仍强撑着继续说道,目光尤其定格在那青袍青年身上:
“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今日种下之因,他日必结其果。施主……你强行干涉,恐已深陷泥淖而不自知……前路……咳咳……前路只怕业火随身,劫难重重……”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预言般的沉重,让青年的眉头微微皱起。
玄衣男子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握剑的手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