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海域边缘逐渐显露出起伏的山峦轮廓与广袤无垠的陆地,天际线上,层峦叠翠,云雾缭绕。
东胜神州,终于到了。
数月来,白若月一边驾驭遁光疾行,一边在心中反复思量。
那对蕴藏着未知秘密的双鱼玉佩;饮下“大梦归”后所见与自己现实命运轨迹截然不同的梦;还有沧溟岛主那句“你和纪庸皆是棋子”话……
种种线索如同散落的碎片,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碰撞,始终难以拼凑出一个清晰完整的图景。
尤其是那对玉佩。
与梦中纪庸亲手为她佩戴不同,在现实中,这对玉佩早早地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是怎么来的来着?”白若月微微蹙眉,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是三岁那年。
她突患重病,家中请遍名医,倾尽家财,试尽良方偏方,病情却毫无起色,眼看就要夭折。
全家绝望之际,一个疯癫道士路过白家,在她额顶轻轻拍了三下,沉疴便痊愈了。临行前,那道士留下了这枚玉佩,叮嘱需得让她随身携带,不可离身。
更巧的是,后来纪庸手中持有与之配对的另一枚。
“真的……只是巧合吗?”白若月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
这等灵光内蕴,一看便知绝非俗物的玉佩,怎会由一个疯癫的道士赠予一个凡间商贾之女?那道士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是随手为之,还是别有深意?
这一切扑朔迷离的源头,与她白若月,与沧溟岛主,与纪庸的“杀妻证道”,有着怎样的关联?
思绪纷乱如麻间,东胜神州漫长的海岸线已被远远抛在身后。
妙音因心系姐姐安危,与白若月在此地道别,随即化作一道炽烈的红色流光,朝着青州方向疾驰而去,消失在天际。
白若月收敛起繁杂的心神,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调整方向,朝着昆仑仙宗所在的灵秀地域飞去。
既然已平安归来,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访一下好友,报个平安,也顺便亲眼见识一下他们口中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昆仑盛景。
昆仑山脉,横亘于东胜神州西北之地,绵延不知几万里。其主脉深处,云雾常年不散之处,便是昆仑仙宗山门所在。
放眼望去,群峰竞秀,如利剑直插云霄,气势磅礴。山间云雾缭绕,如梦似幻,时有七彩霞光穿透云层隐现,映照得峰峦如同仙境。
清越的鹤唳之声时而穿透重重云雾传来,悠远空灵,涤荡人心。
一种威严浩瀚的气息弥漫在此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白若月按落遁光,停在了一片看似寻常的云雾之前。
这里已是昆仑仙宗的外围山门,护山阵法形成了无形的屏障,将仙家洞府与凡俗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寻常凡夫俗子若无仙缘指引,便是走到近前,也只会觉得是山势险峻些的寻常深山老林,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通往仙境的门径。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并未动用传信纸鹤,依足礼数,准备经由接引弟子通传。
银狼也感知到此地不凡,收敛了周身气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一双狼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弥漫的灵雾与隐约可见的仙山轮廓。
不多时,前方那厚重的云雾被缓缓拨开的帘幕,悄然向两侧分开。
两名身着素雅道袍、头梳整齐道髻的仙童脚踏祥云,翩然而至。
年纪不过十二三岁模样,眼神清澈灵动,举止从容有度,一举一动尽显大派弟子的风范。
“不知前辈驾临昆仑,有何贵干?”为首的仙童拱手作揖,声音清脆悦耳,态度不卑不亢。
白若月敛衽还了一礼,声音清越:
“青州白若月,应挚友之约,特来拜访,欲一睹昆仑盛景。”
“原来是青州神女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那道童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语气更添了几分恭敬。
作为仙门大宗专职迎客的童子,东胜神州境内稍有些名气的修士、仙子,他大多都能如数家珍。
更何况是前一段时间在沧溟岛事件中声名鹊起,又传闻已在纳界石内遭遇不测的青州神女白若月。
听说连金身都开裂了,此刻见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此,怎能不惊?
道童面上不显,手中掐了一个玄妙的法诀,周遭空间微微荡漾,眼前景色骤然一变。
方才还是云雾封锁,此刻豁然开朗。
但见云雾只在山腰处缭绕,上方琼楼玉宇飞檐斗角于灵雾霞光中若隐若现,无数亭台楼阁依山而建,与自然奇景完美融合。
仙鹤优雅翔集,各种灵兽珍禽隐现于林泉之间,一派仙家气象。
“神女请随我来。”
仙童侧身,在前引路,语气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不知神女的挚友是宗内哪位师兄师姐?也好代为通传。”
白若月跟随仙童落在实质的山门之前。
只见两座高达千丈的玉石巨柱巍然耸立,直如通往天庭的门户。
巨柱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流转不息的玄奥符文与图案,灵光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与岁月沉淀的厚重感,好生气派,令人望之而生敬畏。
“贵宗薛晨与云逸风,皆是我的好友。”白若月坦然相告。
听到“云逸风”这个名字,引路仙童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目光略带诧异地看向白若月,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
“神女……难道尚不知情?”
白若月心中微动,面上露出疑惑:“知道什么?”
仙童见她神情茫然,便低声解释道:
“云逸风师兄,自进入沧溟岛纳界石后,便不曾出来,亦无任何消息传回宗门,至今……生死不明。”
他顿了顿,补充道:“听闻当时一同消失不见的,亦有神女您啊。神女既已脱险归来,难道……也不知云师兄下落?”
生死不明?
白若月脑中念头飞转,她分明记得云逸风当时应是无恙,如今连昆仑本宗的接引道童都不清楚具体情况,自己绝不能贸然说出实情,万一破坏了云逸风暗中进行的什么计划,那便大大不妙了。
她脸上立刻流露惊愕与担忧:
“我……我也是历经艰险,侥幸才捡回一条性命,其间浑浑噩噩,许多事情都记不真切了。此番脱困,第一时间便想着来昆仑寻挚友报个平安,以免他们挂念。”
她语气微涩,透着些难过:
“不曾想……云道友他竟然……昔日我们还说好,待事了之后,定要请他带我好好领略这昆仑美景……”
那仙童见她这副模样,反而心生不忍,出言安慰道:
“神女莫要过于忧扰,云师兄天赋异禀,修为深厚,吉人自有天相,或许只是被困在某处,暂时无法脱身,不日便能平安归来。”
他引着白若月继续前行,一边说道:
“神女且先随我去客舍稍作休息,我这就给薛晨师兄发传信符。他若得知神女安然无恙,必定欣喜万分,定会速速赶回相见。”
白若月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信息,微微蹙起秀眉:
“薛道友……他此刻不在昆仑山中?”
道童见白若月面露讶异,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
“倒是我疏忽了,神女刚从险境脱身,恐怕尚不知晓近来东胜神州发生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