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是整个大陆远近闻名的富商,而唐钰的母亲张氏是唐老爷在发妻去世后抬进后院的第三房妾室。
唐钰母亲嫁进唐府前是尽欢阁的头牌,据说嫁进唐府前就有了唐钰。
唐老夫人认为张氏一个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上不得什么台面。
肚子里装的定然不是唐家的孩子,便故意克扣娘俩的各处用度,对于下人的过分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唐钰是亲生骨肉又如何,唐钰一个小妾所出的庶出,又上得了什么台面。
唐家有自己的嫡出少爷,那便是唐墨。
也因如此,唐钰尽管姓唐却自小承受着各种凌辱刁难。
哪怕是每天倒泔水的役夫,路过他时也会毫不留情的啐上一口。
只有大他五岁的唐墨不同。
他会牵他的手,会给他带小厨房里新做的栗子糕,会将他抱进怀里替他挡住所有掺杂着鄙夷而又恶意的目光。
其实在唐钰五岁之前,张氏和小唐钰的处境还是不错的。
一来唐老爷是真的喜欢张氏,二来张氏对唐墨也视如己出,不似其他姨娘对唐墨假惺惺的好,是真的喜欢,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让自出生便失去娘亲的小唐墨第一次感觉到有娘亲是一种什么感觉。
直到小唐钰五岁渐渐长开,他的眼睛不像张氏也不像唐老爷。
那是一双漂亮的狐狸眼。
其实在他更小的时候就看得出来。
他长得极漂亮,是与唐府其他任何一个小孩都不同的漂亮。
唐老爷回过味来,当即差人将张氏和小唐钰投进后院荷花池中。
是唐墨带书童跳进池中将人捞了回来。
那时的唐墨也不过才十岁,差点一同淹死在水中。
被下人捞起来后足足高烧了三日,就连高烧昏迷中也一直央求唐老爷放过两人。
因着唐墨这般不要命的相护,这才留了母子两人一条性命。
只是自那天起张氏和小唐钰的处境变成了唐府最低贱的存在,看后院的狗也不如。
每天只吃些残羹剩饭,到了夏天吃的便是些馊掉的烂菜汤,冬天的馒头是能把牙齿崩掉的程度。
而唐墨便被禁足在前院修炼,禁止与后院有所往来,尤其是张氏和小唐钰。
直到三年后。
唐墨在自己的小院练剑,听到身后缀石旁的花丛中传来窸窸窣窣声响。
“谁在哪里?”
唐墨收剑往前探去,拨开半人高的花丛便对上一双装满警惕恐惧的眼睛。
见自己被发现,将手中的半块馒头往身后藏。
小孩子长得快,几乎是一年一个样,可唐墨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是八岁的唐钰。
院外有小孩的叫喊声:“那小野种跑哪去了?”
“我看见是往这边跑的呀……”
“呸!算那小野种跑得快,下次再敢出来就打死他!”
唐墨看着眼前浑身都竖着刺的小孩,那小孩一口一个的‘小野种’叫得是谁不言而喻。
听见这喊声的唐墨不由皱起眉头。
飞身跃过墙头,那几个小孩还未走远,被唐墨喊住。
“站住!”
几个小孩被叫一懵,回头见是唐墨纷纷行礼叫人。
“大哥!”
“满口污言秽语,你们的姨娘就是这般教导你们的吗?”
几个小孩明显被这严厉的语气吓坏了,缩着脖子不敢说出声。
“回去将家规抄写十遍交予父亲,若再让我听见一次,你们的舌头便别想要了。”
“是……是。”
几个小孩吓得畏畏缩缩低着头不敢看他,想跑,脚下却不敢移动半分。
“回去吧。”
几个小孩撒丫子跑了。
唐墨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小唐钰还躲在花坛中,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悄悄看着他。
唐墨想到什么转身向自己院中的小厨房去,打开蒸笼。
那里面温着一盘栗子糕。
他扒开小孩自以为严实的花丛,将整盘栗子糕递给小孩。
“给你的,吃吧。”
看着那盘香甜的栗子糕,唐钰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却没动,乌黑的小爪子紧紧的攥住那半块白面馒头。
唐墨心中一阵酸涩,看这样子是已经将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明白,小孩是害怕自己的。
唐墨将手中的盘子轻轻放下,退后几步。
唐钰警惕地盯着他看,确认对方确实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
几息后伸出乌黑的手扒拉着盘子边缘慢慢往自己身边拖。
然后抱起盘子一猫腰从缀石后的狗洞钻了出去。
唐墨自己都不知道那里有一个狗洞。
自那之后唐钰便经常钻进唐墨院子中看他练剑,跟着蹭吃蹭喝,末了还要带些回去给张氏。
十三岁的唐墨皮肤白皙,身形已经开始抽条,脸上却还带着些许婴儿肥。
反观八岁的唐钰却是干瘦干瘦的,脸上脏兮兮的,活象只小猴子。
小唐钰坐在院中凉亭中啃着手里热乎乎的栗子糕,抬头看唐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啊。”唐墨回答道,转身去给他倒水。
“慢一点吃喝点水,小心噎到。”
“肿么费,窝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唐钰趁唐墨转身将手中的栗子糕全部塞进嘴里。
唐墨转身将手中的茶杯给他,看他脸颊被塞得鼓鼓囊囊不由失笑:“你当然不是三岁小孩子,你是七岁的小孩子。”
小唐钰不说话,反正也说不过。
灌一口水将嘴里的栗子糕顺下去,几块糕点下去,他的小肚子已经肉眼可见的圆了起来。
“不可急食,对脾胃有损,又没有人与你抢……”
“咳咳……咳……”
唐墨话音未落小唐钰便被呛了个脸红,正不住地咳嗽。
唐墨忙上前给他拍背:“你看你,都说了要慢些。”
“不吃到肚子里是会被抢的。”
唐墨的手微微一顿,是啊,会被抢走的,不管是那些下人还是府中其他孩子,也并非缺这一口糕点,单纯就是为了欺负他罢了。
“慢些吃,以后……我护着你。”
听到这话,唐钰抬头看向他。
他不信,不信这个囚笼般的四方院子中会有人护着自己,怕不是这人为了折磨自己想出来的新法子。
可他的眼里满是认真。
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