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自以为对唐墨足够了解,哪怕是拒绝自己,也会当面说清楚的。
绝不会避而不见。
可他到底是没有见到唐墨,先见到的是老妇人和唐老爷。
夜里,唐钰坐在桌边给唐墨写信,不想见他的人看他的信总可以了吧。
刚刚写完,笔墨还未干透便被下人通传。是老夫人要见他。
已经这么晚了,按理说现在这个时辰老妇人应该已经歇下了的。
唐钰心中顿时一阵不安。
随下人一起去了前厅。
迈步进门还未站定便先挨了一巴掌。
“就是你这个狐媚子整天顶着这张脸勾引奉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揣着什么龌龊心思!”
唐钰被扇得一下跪在地上,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
听到老妇人这话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一瞬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当初若不是奉文心善,央求我留你们一条活路,哪还会有今日这种荒唐事?!”
唐钰眼前一片金星。
“年后便是奉文成婚的日子。奉文心善,我也不为难你们母子。”
唐老爷说着派人将张氏一同带上来。
“你们自行离去便是,以后别再踏进东云城。”
“若是让我的人见到你们出现在东云城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着给了他们一个不大的包袱。
唐钰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出唐府的。
已经深秋的天,夜里更是冷了不少。
看着自己的娘亲,唐钰心下一阵难受。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是自己要的太多了……
张氏没有问他缘由,能离开那个地方张氏是开心的。
现在天色已晚,还是先找一家客栈落脚才是。
唐钰就近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落脚,打算第二天等城门打开再出城。
不想第二天起来后张氏放在床内侧的包裹却不翼而飞,怎么找都找不到。
问店小二有没有见到却被赶了出来,只因两人只给了一夜的住宿费用,今晚是不能在此继续住的。
唐钰安慰着自责的张氏,自己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挣钱养活他们。
出不了城,城镇之间相隔百里,路上没有人烟,偶尔还会有妖兽出没。
身上没有银钱没有干粮,没有代步,出城就是死路一条。
眼下只能在城中找一份零工,赚够路费再出城了。
唐钰在城东找了座道观歇脚,道观中供奉着一位不知名的神。
没有人来,看样子已经是废弃的了,这道馆虽说破旧了点但是多少可以遮挡些风雪。
就这样持续了一月,路费没有攒够,倒是张氏身子先垮了。
之前在唐府磋磨的几年已经让张氏的身体落下病根,近一个月的受寒受饿让她本就有些小病的身体犹如危楼,一夜倾倒。
手中攒下的积蓄全部给了郎中,可张氏的身体还是日渐衰落。
但是没有办法,唐钰每天出去给人打短工,只为了那一点铜板。
在唐钰的眼里,那不是铜板,那是自己娘亲的命。
可眼下这个时间正值年关。
平民百姓家中皆是紧巴巴的,存起来的那些钱都是要买年货的,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找短工。
唐钰挣到的钱越来越少,是一天只吃一顿饭还吃不饱的程度。
张氏看着唐钰渐渐瘦削下去的身形每天以泪洗面。
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管娘了,娘活不成了。”
唐钰就会假装生气起来,说她走了自己便也不活了。
终于在除夕夜这天。
唐钰没有找到人家用他,身上唯一的几个铜板还了欠郎中的药钱。
外面下了雪,唐钰身上还是秋衣,撑不住冻只得回了道观。
张氏倚在墙边看着手里的半块玉佩,面上带着浅浅笑意。
唐钰认得那块玉佩,他听张氏说起过,这是他亲爹留下的。
可唐钰从不觉得自己有爹,自己有娘就足够了。
张氏唤他,“这是你爹留给我的,他说过他会回来找我的咳咳咳……”
“我知道的娘,你快躺下。”唐钰忙给她拍背顺气。
一阵咳嗽过后,张氏摇摇头将玉佩郑重地放到唐钰手心。
“我每日躺在这里也见不到外人,你替我带着,万一能碰到你爹呢。”
张氏的手冰凉,脸颊却火烧似得。
唐钰知道,她正在发热。
只得敷衍收下半截玉佩,让张氏躺好掖好被角,自己再去趟医馆看能不能赊来一副药。
走到门口的时候张氏喊住他,说自己想吃城西那家芸豆包子。
唐钰说,好。
唐钰先去了医馆,不出意外的被轰了出来。
他又去了城西,想看看那卖包子的大娘是不是还开着。
路上洁白的雪铺满厚厚的一层。
傍晚街上的人不多,大都收摊回家忙活去了。
只有唐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路过唐府的时候他顿住脚步,藏在拐角张望着。
唐府大门口挂了喜庆的大红灯笼,贴了崭新的对联。大门却是紧闭的。
唐钰不再停留,继续往前走。
还好,卖包子的大娘还在,蒸笼里只剩下两个包子。
只是看着那两个仅剩的包子,唐钰却犹豫了。
一文钱被唐钰握在手中来回摩挲。
他买不起三文钱两个的包子。
似是看出唐钰的窘迫,大娘笑着开口:“新年好啊小伙子,你要买包子吗?”
“新年好啊大娘。”唐钰勉强扯出一个笑:“我这只有一文钱……可否卖我一个包子?”
大娘一拍大腿,笑道:“行!当然行了。”
在唐钰诧异的目光中抓起两个白面包子开始往油纸包里装,边装边说:“哎呦你这孩子在这站半天,我当是什么事呢!反正我这包子也是最后两个了,放的有些凉了。现在天冷也够呛有人来买,我这留着自己也吃不了扔了可惜,还不如卖给你挣个本钱呢……”
大娘絮絮叨叨包好塞给唐钰,又从他手里拿过那一文钱。
接着开始收摊:“这下我也能早点收摊了,天冷,你也快点回去……”
唐钰抱着怀中热得几乎烫人的包子,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给大娘行了礼,再站起身来时大娘已经推着小车走远了,嘴里还咋呼着让他快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