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攥着掌天瓶残片的手指泛白，碎片边缘的绿液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洇出点点青苔似的痕迹。他刚把墨居仁那半枚染血的换魂丹扔进丹炉，炉口就腾起股黑灰，带着股焦臭——那是元神溃散的味道。
“韩师兄，这丹炉要不要清理？”李虎抱着个竹筐站在门口，筐里是刚采的凝神草，叶片上还沾着晨露。他瞥见韩立手臂上那道浅浅的咒印，喉结动了动，没敢多问。
韩立没回头，指尖在残片上摩挲。那道黑影被震散时，他分明听见个苍老的声音在识海里喊“瓶灵……”，可再细想，又只剩嗡嗡的耳鸣。“不用，”他从炉边起身，残片在掌心转了个圈，“去把张铁的曲魂坛搬来，就那个铜的。”
李虎应声要走，却被他叫住。“等等，”韩立看着筐里的凝神草，叶片边缘泛着点不正常的紫，“这草哪采的？”
“后山石缝里啊，”李虎挠挠头，“您不是说要用来炼安神散吗？”
韩立捏起片叶子凑近闻了闻，指尖瞬间凝出层薄冰。“这是紫纹凝神草，比普通的烈三倍，炼出来的药会让人嗜睡。”他把叶子扔回筐里，冰碴子在掌心化了水，“谁让你采这个的？”
李虎的脸唰地白了：“是、是墨大夫之前画的图……他说长这样的药效好。”
韩立的目光落在丹炉里的黑灰上。墨居仁死前提到的“余子童元神附在瓶身上”，难道是真的？他抓起残片往屋外走，李虎赶紧跟上去，竹筐晃得厉害，紫纹凝神草掉了好几片。
***后山的石缝比想象中深，潮气混着土腥味扑面而来。韩立用青竹蜂云剑的碎片劈开挡路的荆棘，残片在怀里发烫，像揣了块烙铁。走到最里面的裂缝时，他突然停住——石壁上竟有串新鲜的脚印，鞋码和墨居仁常穿的那双布鞋一模一样。
“韩师兄，您看这个！”李虎从石缝里摸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半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长春功补注”。
韩立接过册子，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翻到中间，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刺得他眼睛疼：“血箭咒需以心头血喂瓶，三滴换一息灵液，值。”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掌天瓶，瓶身上的纹路和他手里的残片分毫不差。
残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绿液顺着指缝滴在石壁上，竟渗了进去。石壁“咔嚓”裂开道缝，里面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个黑影缩在角落。
“谁在里面？”韩立捏碎片剑刃，冰雾瞬间弥漫开来。
黑影动了动，发出“嗬嗬”的声响，听着像张铁的声音。韩立心里一紧，举着剑走进去，却见那黑影转过身——是个曲魂，额头上的朱砂咒印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眼眶里淌着黑泪，手里攥着半朵枯萎的定魂花。
“张铁？”韩立试探着叫了声。
曲魂没应声，只是把定魂花往他面前递。花瓣上沾着点绿液，正是掌天瓶里的那种。韩立刚要接，残片突然飞了出去，贴在曲魂的额头上。
“啊——”曲魂发出刺耳的尖叫，咒印红光暴涨，竟慢慢显出墨居仁的脸来。“韩立！你以为杀了我就完了？”那张脸在曲魂头上扭曲着，“余子童的元神没散！他附在瓶灵上了！”
韩立挥剑劈过去，却被道绿光弹开。残片上的绿液像活过来似的，顺着曲魂的脸颊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个小小的水洼。“你用紫纹凝神草是想让我松懈，好夺舍？”他盯着那道绿光，突然明白过来，“墨居仁，这才是你的后手吧！”
曲魂突然笑了，声音又尖又哑：“你以为张铁的曲魂是给谁准备的？是给你啊！”它猛地扑过来，指甲长得像黑钩子，“余子童说了，只要吞了你的元神，他就能夺回瓶灵！”
韩立侧身躲开，剑碎片在掌心拼成把短刃，冰雾直逼曲魂面门。“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他故意放慢动作，余光却瞥向地上的绿液水洼——那里正慢慢浮起个小小的瓶影，和掌天瓶一模一样。
曲魂果然被短刃吸引，猛地上前抢夺。就在它爪子碰到刃尖的瞬间，韩立突然矮身，掌心里的残片狠狠砸向水洼里的瓶影！
“不——”墨居仁的尖叫戛然而止，曲魂像堆烂泥似的瘫在地上，额头上的残片滚落到脚边，绿液顺着石缝流走了。
韩立捡起残片，水洼里的瓶影已经消失了，只留下片亮晶晶的绿，像滴没干的泪。他突然想起墨居仁最后那句话，摸了摸怀里的册子，纸页间似乎夹着什么硬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片青铜残片，上面刻着半朵花，和定魂花一模一样。*** 回到药庐时，李虎正蹲在丹炉边发呆，竹筐里的紫纹凝神草已经蔫了。“韩师兄，张铁的曲魂坛……”
“烧了吧。”韩立把青铜残片扔在桌上，册子摊开在旁边，“这些紫纹草也一起烧，别留根。”他拿起那半朵枯萎的定魂花，花瓣上的绿液还没干，沾在指尖凉凉的。
李虎不敢多问，抱起草就往灶房跑。韩立看着青铜残片上的花纹，突然发现和掌天瓶残片的纹路能对上——合起来正好是朵完整的定魂花。
残片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灼痛，而是暖暖的，像有人在轻轻呵气。他把两片残片拼在一起，青铜与玉石相触的瞬间，绿液突然从纹路里渗出来，在桌上滴出个“墨”字，又很快晕开，变成个小小的“仁”。
韩立的指尖顿了顿。他想起墨居仁死时攥着的那半枚换魂丹，想起石缝里的脚印，想起册子上“三滴心头血换一息灵液”的字迹。原来那不是算计，是提醒。
灶房传来李虎的惊呼声，韩立跑过去一看，紫纹凝神草在火里噼啪作响，竟烧出股淡淡的清香，灰烬里浮着点点绿光，像撒了把碎星。
“这、这是怎么了？”李虎指着灰烬，眼睛瞪得溜圆。
韩立没说话，只是把掌天瓶残片凑过去。绿光像有生命似的飞过来，缠在残片上，慢慢渗了进去。他突然明白，墨居仁说的“余子童附在瓶身上”是反话——那老魔头根本没附在瓶上，而是被瓶灵困着，墨居仁喂的心头血，其实是在养瓶灵。
“韩师兄，您看！”李虎指着丹炉，炉口不知何时凝出层薄冰，冰上竟映着个模糊的影子，像个穿长衫的老者，正对着他们拱手。
韩立握紧了手里的青铜残片，冰影晃了晃，渐渐散了。他低头看着掌天瓶残片，绿液比之前多了些，在阳光下泛着光。
“李虎，”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去把七玄门的典籍都搬来，我要找个东西。”
“找什么？”
韩立摩挲着青铜残片上的花纹，嘴角勾起点浅淡的笑意：“找定魂花的故事。”
残片在掌心轻轻发烫，像在应和他的话。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丹炉的冰纹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那本泛黄的册子上，把“长春功补注”四个字映得格外清晰。韩立知道，这只是开始，墨居仁留下的谜团，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多。